人群如摩西分海,为抬着担架的人让出一条路。另一群人迎上这抬担架,静默地贴着墙壁,目送着乔安娜的尸体经过他们身边。
  今晚没有离开第一实验室二层的人快要到齐了。
  宫纪在那群人里看到面色发寒的薄赛珂,看到低着头不停掉眼泪的松枝。
  覆着白布的担架经过松枝身边时,他猛然抬起头,疾步跟上担架,像是要看乔安娜最后一眼。护送人员抬起手臂轻松拦住他,乔安娜被带走,松枝便怔然地站在原地。
  宫纪转过头,不愿意再看了。
  等人都到达公共休息室,赫雷斯摆摆手,示意助手们守好安全通道。
  休息室内白光煌煌,照得一张张面色各异脸惨白。这里聚集着二十多个人,安静到落针可闻,如一个冰冷的审判场。
  “诸位,第一实验室出现了第三位受害者。”赫雷斯站在中央,冷眼环视过周遭,“这也是最后一位受害者。今晚,我们必须找出凶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滞在满身是血的宫纪身上。
  赫雷斯略过那些目的性极强的目光,对宫野招招手,示意他将目击经过再讲一遍。
  宫野痛哭流涕地将事情经过讲完时,赫雷斯的助手又为他送来另一份资料。
  “三层的监控显示,乔安娜2:30离开实验室,2:40之前于公共休息室被杀害。这个区间段,大家都在哪里?”赫雷斯合上文件,声音重重地从胸腔里震出,“从左到右一个一个地说,不要着急。”
  公共休息室内鸦雀无声,连松枝都强压着抽泣声。半晌,一个不满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您精心布置的那么多监视器呢?”
  赫雷斯的手指用力揉皱了纸张又迅速松开,他心平气和地说:“二层西侧电力总控室的电线被毁掉了,东侧监控室的存储被人偷走,连文件云端备份也被删了个一干二净。”
  如受惊扑腾而起的麻雀,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动静,这种惊惶的动静骤然出现又消失,转为窸窸窣窣的私语。
  就在这个时候,宫纪平静的声音压在嘈嘈窃响上方:
  “我记得你的助手说,他们到达监控室时,监控室的大门是打开状态。”
  赫雷斯没料到这个时候的宫纪会说话,他惊异地看向她,“是的。”
  “要想完全在监控中销毁自己的罪证,必须先拔掉电源,再窃走存储,删掉备份。”宫纪兀自站在场域中央,声音传遍整个休息室,“所以凶手先到达监控室让大门保持开启状态,再前往电力总控室拔掉电源,最后回到监控室取走存储——这就是监控室的金属大门为什么半开的原因。”
  “监控室和电力总控室分别位于东西走廊的尽头,那是我被禁止踏足的地方。从电力总控室到监控室,大约需要多少分钟?”
  “最快十分钟左右。”赫雷斯回答。
  得到答案,宫纪毫不犹豫地说了下去,“2:20之前,凶手在走廊西侧打开了监控室的大门,随后便赶往走廊东侧的电力总控室等待时机。2:30,乔安娜来到公共休息室,凶手拔掉电源;2:40,乔安娜被杀害,凶手前往监控室带走了监控存储器。”
  宫纪的脊骨仿佛在一寸寸地舒展,骨头里流淌的热息在灼烧她的身躯。即使她面色一片冷淡的苍白,众人也从她字字不容置疑的气势中认识到:她原本是一个警察。
  “所以,不在场时间的范围要进一步扩大,至少在2:00以后,3:00以前。”
  “你的逻辑有问题。”薄赛珂挤开人群,站在宫纪面前。她双手插兜,面色不虞,“宫野称,2:40左右,他到达公共休息区时,停电才不到三十秒。凶手怎么可能用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从电力总控室抵达公共休息室?”
  宫纪收紧手指,沉默着看向赫雷斯。
  “抱歉,之前是我用词不准确。”赫雷斯抽出一张照片面向众人,照片放大了一台主控机焦黑的局部,“电力总控室的总控机,是被慢慢烧毁的。凶手将少许棉芯塞进电缆与主控机电源插座的缝隙里,随后点燃棉芯,让短路引发停电。在这种情况下,凶手确实能够做到在停电三十秒内杀害乔安娜。”
  赫雷斯本想隐瞒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讯息,打算在适当的时候诈出那个神出鬼没的凶手。而宫纪和赫雷斯在这隐瞒讯息上的无声互动,让薄赛珂起了疑虑。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洗脱嫌疑吗?”薄赛珂压眉看向宫纪,低声说:“监控才是你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没有了监控左证,你就是第一嫌疑人。”
  第一实验室对外来人的排斥,对实验体的恶意,足够将宫纪民意处决。
  “原来您一直认为我就是那个凶手。”宫纪迎上她的目光,手指指向公共休息区和西侧走廊的交界线,“我被划定了行动范围边界在那里,更不被允许进入东侧监控室附近;最后我也不知道这两个房间的密码。”
  薄赛珂嗤笑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赫雷斯对宫纪处处维护的态度,她的禁足分明形同虚设;而赫雷斯同样是掌管电力总控室和监控室密码的人,人们不难怀疑宫纪已经从他那里得到了两个房间的出入权限。
  第一,三个受害者全都是gaea计划的狂热支持者,而宫纪是gaea的实验体,她同被害者天生对立;第二,除去乔安娜,被害者都是赫雷斯厌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