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凉气传到身体上, 寒得人禁不住打战。
  明明哪里都不舒服, 但辛易晴心里却畅快极了。
  很难说清楚她这时候都有什么想法,但似乎又很好说。
  感觉很好笑,这肯定是毫无疑问的。
  虽然在楼梯上摔一下不是多稀罕的事情,但是整个学校一天也找不出来一个了。而且,她才刚独自密谋过要从楼梯上把自己摔下去, 这时候就无意间发生了……这么极致的巧合, 辛易晴没办法不觉得好笑。
  这种念头占据了她大半意识。
  但辛易晴知道, 还有一种心理, 虽然占比极少,但存在感很强,她同样无法忽视。
  ——侥幸。
  她很清楚, 上午的考试, 她一定能躲过去。
  即便不是刻意而为, 但她现在的情况, 的确没办法考试, 除非她脚不想要了。她有感觉, 应该是伤到骨头了。
  在这两种情绪的刺激下,辛易晴笑得更开怀了, 心里也是真的轻松——这段时间她压抑得太厉害,突然碰上这么一件好笑的事情,还是和自己有关……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是她能够把心里压抑着的负面情绪借机发泄出去的好机会。
  她可以无所顾忌地笑,笑到肚子痛, 用手按着继续笑。她不用担心会因此伤害到别人,也不用担心别人觉得她有病。
  人碰上尴尬的事情,用笑来遮掩化解,这很合理。
  但是对武萱萱和孙不言来说,这体验就没有那么美好了。
  俩人被她笑得头皮都要发麻了。
  孙不言甚至看了一眼武萱萱,想说要不报警吧,这太吓人了。
  转念一想报警也没有用,这根本就不是报警能解决的事情。
  武萱萱按着辛易晴的肩膀,轻轻推推,“别笑了。”
  辛易晴没停。她停不下来。
  武萱萱叹了口气,又推她两下,提醒道:“再笑你要岔气了。”
  辛易晴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口齿不清地说:“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武萱萱看了她一眼,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在那里拍了两下,站起身,背对着她,挡住别人路过时频频投过来的目光。
  孙不言安静地等着辛易晴笑完,问她:“好了吗?”
  辛易晴脸都憋红了,眼睛里面还有些莹润的亮光,不知道是疼出来的还是笑出来的。她点点头,“好了。”
  “那走吧,再过会儿你脚就肿成猪蹄了。”孙不言一边笑着吐槽一边转过身蹲下去,上半身伏低,让辛易晴能更容易趴上来。
  被背着站起来的那刻,辛易晴听到自己前面和右边同时响起的声音:“没事,不丢人。”
  说完,那两道声音的主人同时笑了。
  辛易晴恍了下神,也跟着笑了。
  和孙不言认识的第一天,辛易晴和他说的就是那句话。
  那时候他们初一。
  孙不言还没长开,矮得离谱,一米五都不到,声音也嫩生生的,就被其他男生奚落,嘲讽他娘娘腔,说他应该去做变性手术,不然这个身高真是要丢死人。
  那个阶段,他们还都不太懂,也没听过“霸凌”这个词,但能敏锐地意识到情况不对,不应该。
  孙不言寡不敌众,双拳难敌众手。偏偏人都爱报团,也担心自己不从众,就会成为下一个被针对的人。
  于是孙不言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还要被很多人笑话羞辱,跑跑不掉,躲躲不了,只能生受着。
  直到辛易晴意外撞见。
  当然她也不敢冲上前指着那群人骂,只是对着她身边的武萱萱大声喊了一句“老师好”。
  武萱萱人严肃,那个年纪就很有唬人的派头,犯贱的那群男生都是纸老虎,不等仔细看就一窝蜂跑了。
  辛易晴本想直接走,看到贴墙蹲着的孙不言以后,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隔空喊道:“没事,不丢人。”
  三人就这么朴实无华地认识了。
  但孙不言的处境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和辛易晴两人不在一个班,辛易晴能帮他一次,没办法帮他以后的许多次。
  她给他出主意:“要不放学了找个地方,你跟他们里面的谁打一架,把他们吓住?”
  孙不言说他打不过。
  武萱萱言简意赅:“告诉家里人吧。”
  一个星期后,孙不言说事情解决了。
  两人一问,得知是他哥和那群人里面的“老大”打了一架。
  辛易晴很满意,武萱萱却吓了一跳,问他:“谁跟你说的打不过就找家里人打啊?”
  孙不言意外地反问:“不是你让我告诉家里人的吗?”
  武萱萱表情变了又变,换了又换,无言道:“我让你告诉家里人,没让你告诉家里人要替你打架……”
  “都一样。”孙不言很开心,得得瑟瑟的,还说:“你们都不知道我哥多厉害,他就圈着那个人的脖子往小胡同里面进去了一分钟,再出来那人就服服帖帖的了。”
  他说说笑笑,最后又难为情道:“我太没用了。”
  武萱萱不知道还能怎么说,想了想用辛易晴说过的那句话安慰他:“没事,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