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浸过的眼瞳里,完全剥离了当时的呆傻涣散,满眼都是跟正常人无异的清醒。
  清醒中又透着沉重压抑的绝望。
  白郁晨说着,眼角漫出的泪水愈发湍急:“是啊,都记起来了……”
  不管是疯傻前,还是疯傻后经历的种种。
  他全记起来了……
  “欸,你要干嘛?!”
  眼看白郁晨就要起身离开病床,身躯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会晕倒在地,高玚忙上前稳住对方。
  白郁晨环视了眼周围熟悉的布局,触及墙面那段宣传导语末尾的熟悉logo,面色刷的一白,掀着被子的手剧烈颤抖了几下。
  “我……该走了……”
  他不能留在这。
  不要再见到路云徵。
  “你才刚动过手术,短时间内不适合下地行走。”高玚劝道。
  白郁晨摇头推脱:“我……还有事……”
  他所有的证件包括以前的积蓄都被路云徵没收了,被赶出路家后,他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只能卖气球摆地摊,做些零工。
  气球在他被车撞上的那会,全都飞走了。
  他还没跟雇主赔礼道歉……
  高玚目光落向他腹部:“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下吧。离分娩期还有两三个月,别不当回事,后几个月重要着呢。”
  “可是,我不能……”
  白郁晨垂着脑袋,脸上恐慌无处掩盖。
  高玚视线扫过周围的设施,好像明白了他在怕什么,叹了口气:“放心,他不会知道。”
  第九十六章 喜欢的“运动”
  “等一下……”
  “还有事?”
  高玚顿了下,回视床上的omega。
  白郁晨垂下头,双手小心护着浑圆的腹部:“高少……为什么要救我?”
  当年自己听从路云徵的安排,以怀孕为由设计对方。
  眼前之人就不记恨么?
  高玚将他的局促歉疚收进眼底,撇开眼:
  “只是凑巧路过,顺便搭了把手。”
  “可是我当年……当年那样逼你……”
  omega肩膀颤了颤,吸着鼻子,决心向高玚忏悔自己当年的过错。
  高玚没想到他还记着那时候的乌龙,无谓地回了句:“多大点事,都过去了。”
  跟邢奚厌那家伙对他做过的事比起来,白郁晨做的,连伤害都谈不上,对他而言更无关痛痒。
  听着青年不似作假的语气,白郁晨眸底划过感激,哽咽着开口:“住院的钱,我会还你。”
  “随你。”
  高玚摆摆手,对白郁晨还钱一事并不在意。
  帝都中心城·竞技场——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的选手来头不小,是从联邦来的。”
  “联邦来的又怎样,还不照样是我们帝国的手下败将。”
  “这可不一定……”
  众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今天的战况,或感慨,或质疑,场面热闹非常。
  “一年一度的机甲擂台赛,有没有印象?”
  视角绝佳的前排特邀席里,五官舒朗俊逸的青年,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观望着擂台上打得难舍难分的两架机甲。
  “我们一起来过这里?”
  在他邻座,alpha浓睫半敛,目光沉静。
  自入场开始便是一副冷清模样,宛若遗世独立的玉雕塑,矜冷孤傲,跟四面八方的高呼欢腾,格格不入。
  唯有跟青年对话的片刻,那张极少显露情绪的漂亮面孔上,才会透出几分惑人的温度。
  高玚视线从擂台上移开,语气带着几分散漫随性的轻侃:“何止来过,当年我们还在上面对过几场。”
  每次他都输上几招。
  当年他想不通自己作为一个ss级alpha,为什么会输未分化的邢奚厌。
  现在仔细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时候的邢奚厌,除却精神力不及正常的alpha,论起心思缜密,跟战术的阴险狡猾,怎么看都不是个会在alpha手下吃亏的主。
  是他当局者迷,被那张脸给骗了。
  他要早几年看清皮囊下的真面目,保不准他们不会有这么多交集,他更不至于遭这么多罪。
  想到这,高玚心里涌过几分懊悔。
  脸上转瞬即逝的心思,没有逃过alpha目光的捕捉。
  “学长心情不好。”
  “你看岔了。”高玚晃荡的左腿一僵,耳尖绯红,嘴硬地否认。
  只可惜,他的有意遮掩,下一秒就被alpha直白的追问尽数粉碎:
  “是因为当年总是输给我,还是因为其他?”
  高玚一秒坐直,抹了下脸:“有这么明显?!”
  他就这么藏不住事?
  “嗯,学长的想法总写在脸上,真的很明显。”
  alpha不留情面地泼冷水。
  挺拔高大的身躯像是没了泥土稳固根枝的树干,以肉眼可以分辨的缓慢速度,徐徐压向邻座的青年,越来越近。
  高玚飞速扫了几眼左右两边喧嚣不断的其他观众,脑子里唰地飞过一个个社死的画面。
  根深蒂固的羞耻心转眼主导了意识,使他想都没想地伸手捂住邢奚厌压过来的脸,用两人都能听到的声量,出声提醒:
  “说话就说话,干嘛突然靠这么近!”
  没一会儿,掐着邢奚厌半张脸的手,被对方缓缓拉下,按在胸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