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只当高玚也在介怀自个伴侣的粗心,颇为共情地点点头。
  似是觉得只是点头还不足以完整表达此刻的心情,接着他又煞有介事地打抱不平道:
  “先生这么想也没有错,不懂照顾人的伴侣不要也罢,实在太不体贴了!”
  尽管外头那人才是安排自己过来照顾青年的直属雇主,吐槽到兴头的时候,护工也是半点不留情面。
  “是吧……”
  高玚哑然,对护工的话反驳也不是,默认也不是。
  只庆幸对方数怼的“不体贴伴侣”,现在人正在医院前台办理退院手续。
  否则这话要是被听了进去,他怕是又得遭罪。
  “扶我起个身。”
  为免少年继续在这种危险的话题上说个没完,高玚掩住心底不安,示意他过来搭把手。
  “欸,这就来!”
  年轻护工放下手中毛巾,快步走到高玚面前,略显稚气的墨瞳止不住地往他的眉眼鼻子嘴上瞟了一眼,又一眼。
  看着看着,少年不禁漏了呼吸。
  “你这是在做什么?”
  察觉那火热的注视,高玚愣了一瞬,上半身稍往后倾,避过对方快要打到肩上的热气。
  “先生长得跟一个人好像啊。”
  少年恍若未觉,目光依旧呆呆地望着不远距离外的青年,一双墨色瞳眸透出几分惊叹。
  虽然他仅仅是在星网上刷到的那人,不曾在线下近距离接触过,但不知怎的,就是觉得两人的长相特征,哪哪都像。
  “你说的人是谁?”
  高玚微顿,心底忽而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这是被认出来了?!
  “那人是高家首富的儿子,帝国的星民们都知道他!”
  高玚:“?!!”
  不等他开口自爆身份,少年满眼兴奋的接着说:“说实话,要不是先生是个……信息素有点奇怪的omega,刚开始,我也差点将先生误认做了高家少爷。不过先生跟他长得这么像,不会是亲戚吧?!先生认识他吗?”
  一句无心之言,将高玚猛地拽回现实,宛若一记重击,将他砸得血肉模糊。
  他面色反复变换,还未宣之于口的解释,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句“不认识。”
  “听说他前段时间跟一个未分化者官宣,后来又悔婚了……他那位未婚夫,可厉害了,不到二十岁,就被皇家军队破格录用了。”
  少年浑然没有发觉青年脸上的不对劲,接着将自己掌握到的热乎情报,倒豆子似的,全盘脱出。
  高玚失神:“难怪……”
  难怪最近总见到邢奚厌身穿军装。
  他果然是有手段的,是他当初瞎了眼,才把对方当做是一尘不染的小白花……
  正兀自走神,耳边再次传来少年的声音。
  “先生,这花可要留着?”
  少年看了看花瓶上快要枯萎的红山茶,随即又看向床上的青年。
  似是拿不定主意,是该将眼前的花清理掉还是该留下。
  “扔了吧。”
  高玚顺着护工的声音,扫了眼那被邢奚厌放到窗台上的花束,心里一片漠然。
  即便被护工照顾得很好,光线充裕且空气流通,花叶一样没能躲过枯败凋零的结局。
  “就这么丢了会不会有点可惜……?”
  护工眼神犹疑,有些舍不得就这么将一株尤未彻底凋败的花就这么扔了。
  高玚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再应付他,松口道:“随你,想拿来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谢先生!”
  少年顿时喜上眉梢,跟高玚道别后,依依不舍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
  “上校,一切手续已经办妥。”
  保镖神态恭敬,颔首躬身,将手里的回执递到alpha面前。
  alpha接过回执,没有再多做耽搁,径自回到那人所在的楼层。
  刚出电梯,护工怀中熟悉的一抹殷红,忽的撞入眼帘。
  猝然见到他的出现,护工猛地一愣。
  后知后觉那冷厉视线正落在自己怀中,他脸上还未收回的笑意顿时僵住,心脏险些跳到嗓子眼:“先生,您回来了?!”
  亲眼目睹护工慌里慌张地将手里的山茶藏到身后,邢奚厌眸光一寒。
  色泽极浅的双眸,逆着光微垂着,扫下一片厚重残影,将眼中阴鸷衬得越发探不见底。
  一如那幽幽深潭,只稍对上一眼都令人从脚底软到脑袋,被那有如实质的寒意,惊出层层冷汗。
  “他给你的?!”
  “是……”
  少年肩膀抖抖索索,先前的胆量顷刻间被那双不掺丝毫杂质、更不掺一丝温度的视线,扫之一空,荡然无存。
  他失措地点点头,声线颤抖,口齿不清地说着:“我看这花……快凋谢了……就这么扔了……有点可惜……便跟先生提了一嘴……”
  听了他的解释,alpha身上寒意更沉。
  压抑,厚重,夹杂着怒意的苦香,顷刻泄出。
  少年墨色杏眸骤然睁大,畏惧化作丝丝细微红藤,悄然爬上眼白。嘴唇哆嗦着,浑然失了血色。
  被对方从其他医院挖过来受聘为私人护工前,他并不晓得雇主的身份,只当是个出钱豪橫、生性寡淡的有钱人。
  直到现在。
  直到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