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综合其他 > 魏晋干饭人 > 第636节
  傅庭涵反手握紧了赵含章的手,也郑重的点头应道:“五叔祖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赵淞这才有了侄孙女出嫁的感觉,竟比嫁儿子还心酸,他是真的把赵含章当亲孙女看待的。
  前堂的礼成了,还有后院的礼呢,他们被人引着进入新房,宾客们跟着挤进新房,俩人在宾客们的见证下喝了合卺酒,官媒说完吉祥话就看向宾客们,示意他们可以闹洞房了。
  赵融等人兴致勃勃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就见赵含章掀起眼皮看他们,众人脚步一顿,到底不敢放肆,互相对视一眼后拱手道:“新郎和新娘休息,我等先下去了。”
  赵含章挥手道:“下去吧,待我们换了衣裳便去给大家敬酒。”
  赵融连忙躬身退下,直走出房门才松了一口气。
  屋里赵含章看了一眼傅庭涵,抿嘴一笑,起身道:“我去换一身轻便些的衣裳,我们一起去敬众人两杯酒。”
  傅庭涵点头,“好。”
  赵含章叫来听荷,到屏风后换上便服,傅庭涵也自己找了一身便服换上。
  赵含章将身上的首饰都摘下来,问道:“五叔祖还在吗?”
  “五太爷正在前院和公主驸马等饮酒呢。”
  赵含章道:“你去找曾越,就说天色不早了,准备送五太爷回去,等我敬过一轮酒就将人送回去。”
  听荷应下。
  赵含章把耳环也取下,放在听荷手里道:“把七叔祖留下,将范颖、王惠风等女官全都叫到前面去。”
  听荷抬头看了一眼赵含章,躬身应下。
  赵含章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只在发上簪了一支玉簪,她转过屏风,傅庭涵也换上了便服,整个人清爽多了。
  俩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走出去。
  赵含章道:“我已露出口风,想要将今日的婚制记入《礼》中,今晚我便要再提一提,所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辛苦你了。”
  傅庭涵:“范颖和刑部的折子已经被批回去三次了,这次能成吗?”
  赵含章偏头笑道:“我觉得可以,在他们眼中,礼比法重要,而且不是所有男人都可以接受这条新婚制,但女儿却是他们亲生的。”
  赵含章和傅庭涵携手走到宴客厅,宴席摆在后面的一个敞轩里,连着花园一起摆了不少桌椅,此时灯火辉煌,将这敞轩和花园照得像是白昼一般。
  赵含章的目光从那些灯烛上划过,傅庭涵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她耳边低声道:“公主赊的。”
  弘农公主虽然回来晚,但还是抓紧时间为这场婚礼添置了不少东西。
  看到新人出来,大家都停下了动作看过来。
  听荷奉上两杯酒,赵含章和傅庭涵接过,先去敬赵淞,“今日有劳五叔祖,三娘和庭涵敬谢您。”
  赵淞笑吟吟的从侍从手上接过酒,笑道:“只要你们夫妻和睦,我这主婚人便做得值。”
  喝了酒,赵淞往后退一步,侧身道:“快来敬你的母亲和舅姑,将来要好好孝顺他们,他们养育庭涵和你,又为你操持婚礼,甚是辛苦。”
  赵含章应下,上前恭敬的敬王氏、弘农公主和傅宣酒。
  赵含章连婚制都改了,现在出新房敬个酒算什么?
  弘农公主面无异色的接过酒杯,笑着喝下,目光看向一旁仰头喝酒的傅庭涵,叮嘱道:“大郎,你已成家,从此以后你便不止是我和你父亲的儿子了,还是丈夫,将来还会是父亲,须得有撑起一个家的能力,保护妻儿,方为不失责。”
  傅庭涵低头应下。
  弘农公主还想说些什么,曾越上来道:“五太爷,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卑下这便送您回府。”
  赵淞今晚连续喝了好几杯酒,加上情绪激动,此时便有些熏熏然,没有想起同住一个府里的赵瑚,他把酒杯交给下人,和弘农公主道:“时辰不早,某便先回去了,恭贺公主和驸马大喜,将来子嗣绵延,千秋万代。”
  第1091章 婚制
  弘农公主笑着谢过,就拉上傅宣先去送赵淞,他是主婚人,按理,公主和傅宣都应亲自相送的。
  王氏也连忙放下酒杯,要跟着一起送。
  赵含章欣然答应,躬身让行,等他们走出敞轩才起身,手一划伸到听荷面前,听荷连忙给她满上酒,赵含章举杯道:“来,诸位,今日是我和傅庭涵大喜,多谢诸位来吃我们的喜酒,我敬大家。”
  众人连忙举杯相敬。
  赵含章又添一杯酒,笑道:“年关将至,按律,朝廷应在腊月二十二封印,大家回去安心过年,直到初八收印后才上衙门,但今年不比从前,国家初初安定,因旱灾、蝗灾和兵灾在外流离的百姓数不胜数,又逢天寒,举国百废待兴,每日一睁眼便是各种事务纷沓而来,故一直劳累诸位同僚与我一起辛劳加班,于此,含章愧对诸位,来,这一杯敬你们。”
  众人连声说不敢,汲渊忍不住感叹道:“论辛劳,还是大将军最辛苦,我等岂敢居功呢?”
  众多官员纷纷应和,“不过是为百姓耳。”
  “说得好!”赵含章哈哈大笑道:“就是为百姓,这一杯就让我们敬天下所有有志之人,敬他们为百姓做的贡献。”
  气氛热烈起来,大家都跟着举杯痛饮。
  待大家高兴的放下酒杯,赵含章就接过一杯酒面向另一边站着的赵程,问道:“程叔父,今日婚礼乃新制,您觉得如何?可能记入‘礼’中,广为传播呢?”
  赵程还未说话,一旁的范颖已经目光炯炯,插嘴道:“我觉得可以,今日婚礼花销比旧制少多了,如今大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合该俭约为主,且同时拜父母双方,新娘的离家情绪也淡一些。”
  众官员眉头一跳,当即有人道:“大将军身份不一样,所遵礼制自然可以特殊些,但要以此为例改婚制不妥吧?”
  这个婚制赵含章可以用,别说这样的婚制了,她就是说要在皇宫里举行婚礼,他们也是高兴的,可主角换成他们就不行了。
  尤其是还没娶媳妇,或是有儿子的。
  有女儿的也不愿意,这男方都不曾上门迎亲呢,一点儿也不尊重,不行不行。
  “还是应循旧礼,哪有双方父母同时拜,两家只宴一次的道理?”
  “有何不可?”范颖道:“只宴一次,花销上便能便宜不少,连来宴的宾客也只需上一次礼,如今民生贫困,喜酒钱和随礼钱花销大了,普通百姓更难嫁娶了。”
  “财多便奢,财少便俭,这是各家的事,干昏礼何干?”
  王惠风道:“这话便甚是无理,民风习俗多随上变,不然为何会有礼呢?”
  王惠风如此开口便打掉了持这一观点的人。
  不少官员去看荀藩,他对《礼记》深有研究,又是太子太傅,此事他更有发言权。
  荀藩也不同意,目光从范颖脸上移到赵含章脸上,笑着和稀泥,“今日是大将军和傅尚书的大喜之日,何必谈论朝政这样杀风景的事,范御史若有心,不若年后上折谈论。”
  范颖浅笑道:“不过是闲话,正好同僚们都在此处,大家干喝酒也无聊,谈谈怎么了?”
  她笑问赵含章:“大将军可介意下官谈论这些事吗?”
  赵含章笑着挥手道:“我不介意,正好听听大家的意思,赶在腊月和正月里结亲的人家多,你们若定下新婚制,正好发布,让大家都试试。”
  “大将军,婚制属嘉礼之一,神圣不可犯,怎能如此儿戏呢?”
  “是啊,大将军身份与旁人不一样,婚制自然可以不与常人同,至于其他人,还是应该遵照往旧婚制。”
  赵含章道:“嘉礼是五礼中最为常用的礼,其中尤以婚礼为最,历朝历代,婚礼都要适应民间之变化而变化,我听闻,现在有很多地方举办婚礼,新嫁娘的婚服都为白色,可有人知道为何?”
  荀藩躬身道:“因中原大地连年战争,各士族及地方百姓皆渴望安宁平和,希望能够返璞归真,而众颜色中白色最为纯洁,因此多地使用白色婚服。”
  赵含章:“但婚制上有规,女子婚服应该玄衣为主,可见婚制不是不可改,总要顺应民意才好。”
  赵含章的心腹将军之一程达憋红了脸,忍不住道:“那,既是顺从民意,我不愿意,是不是便可以不遵新的婚制了?”
  赵含章掀起眼皮看向他。
  众官员后背一凉,都暗暗提起一口气。
  赵含章问他:“程将军这是要视朝廷制度于无物?诸位同僚也是这么打算的?”
  大家纷纷摇头,这个帽子可太大了,他们可不敢戴。
  纷纷去瞪程达,反对都不会反对,不会说话退到一边去,别拉他们后退。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凝滞。
  一直沉默插不上话的赵程这才道:“我不认同,如此婚制没有礼可以相依。”
  气氛更凝滞了。
  赵含章转身坐在一张椅子上,沉着脸不说话,大家顿时更不敢言语了,好好的婚礼气氛都不对了。
  赵瑚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打了一个酒嗝道:“不就是个婚制吗,整得跟啥军国大事似的,不就是同拜父母,同时嫁娶,同时到小新家吗?”
  “别说拜了,只要女方家强,成亲了住到女方家中也是一样的。”
  有官员小声道:“这不是入赘吗?还不如一开始就入赘呢。”
  赵瑚心里虽然也这样觉得,但他知道,赵家信诺,要是要求傅庭涵入赘,赵淞第一个不答应,所以他直接哼道:“怎么就是入赘了?孝顺父母不应该吗,难道只有你儿子的父母是父母,人家闺女的父母就不是父母了?”
  被他反驳的官员脸色涨红,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这就是胡搅蛮缠嘛。
  他转头和傅庭涵道:“你可不要学他们,你岳母只有三娘和二郎这一双儿女,二郎又是那样子,将来她还不得靠你们?”
  傅庭涵应下。
  眼看婚制就要这样定下,但礼这东西和一般的制度法规还不一样。
  制度法规还能时不时的改变,礼,一旦定下,后世就很难再改变,若要变,那得是改朝换代的巨变才有可能。
  甚至,改朝换代之后都不一定能,礼这东西是会刻进人骨血的东西。
  第1092章 陛下没有意见
  得寸进尺,首先得先得寸,才能更进一步,而在谋寸时,对手又不是傻子,自会讨价还价。
  礼比法更难改,因为礼是治国的根本,所有法律法规的制定都要合乎礼,说白了,礼这东西在封建社会里就相当于宪法;
  所以赵含章只是伸出触角,即便是她的手下们,也有不少持反对意见,更多的是沉默。
  对于他们的身份来说,依附赵含章却选择沉默,就已经是一种表态了。
  赵含章能说动汲渊和明预表态,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她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以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她要是真的改礼,汲渊和明预未必愿意答应。
  上千年根深蒂固的东西,岂是那么容易改的?
  赵含章叹息一声,伤怀的问道:“诸位反对我改婚制,范御史上书的继承法案及户籍改制尔等也反对,是不愿朝中有女官吗?”
  众人心中一凛,你就是最大的女官了,谁敢反对?
  众官员纷纷跪下,低头道:“下官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