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川问:“上回让你跟的那个赶脚呢?”
  范文生说:“跟了好几天,家里确实住的打鱼庄。好像是得了墨宝文具店老板的钱去拉货,路上也是故意来拦我们的。”
  “这么说,吃了两家的钱?”
  “是的,那晚说的话真假掺半。周副处长最先离开园子,他给的钱。”
  秦淮川嗯了声:“我记得周伟家的太太是不是经常跟二太太来往?”
  “对,俩人经常一块儿去和平饭店吃饭,逛街打牌。”
  秦淮川说:“找人看着赵娴,去了哪里都记下来。”他转身上了楼梯,又停下对着范文生说:“不急着查这案子,先丢给警察厅。跟好赶脚的和文具店老板,不用再看着园子里的人了。”
  范文生点头:“好。”
  盯着园子里的人太多,盯得越紧,那些人反而不会出现太多破绽。加上冷青松整日举着个相机跟踪偷拍,想要再从他们身上查到点儿什么就更难了。
  像赶脚的和文具店老板便不一样了,小人物出行无人在意,才好叫他们办事。
  秦淮川说完正事,心思飘到了楼上。见他上了楼,范文生也不好再跟着,忙不迭去安排眼线的事。
  长廊壁灯亮着,绿油油的碎花墙纸贴在两侧。尽头是孟庭许所在的书房,门没关,里头有光射了出来。
  公馆的壁灯用得很讲究,用铁丝勾成的花托上镶嵌着不规则形状的水晶灯。站在走廊中间望去,就像是进了森林遇见一群萤火虫。
  秦淮川小步慢慢走到书房门口,想要看看孟庭许上课的模样,还未见到人就先听到了声音。
  一本正经地教着国文,这会儿在学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正念到“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两句,孟庭许稍作停留,再念下一句。
  吐字清晰,口音清婉,不似广东的腔调。
  秦淮川背靠着墙,双臂抱在胸前,闭上眼睛听着里头朗朗读书声,回味无穷。
  竟不知不觉慢慢翘起嘴角,很是满意他柔声细语的调调。
  这比园子唱曲儿的还动听。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何必如此小偷小摸的在外面,走进去光明正大地听,这才叫过瘾。
  于是他站在门口整理衣衫,挺直了腰板就往书房扎。
  秦真原本听着孟庭许那声音已经昏昏欲睡,一见秦淮川进来了,立刻坐正,紧张得冒汗。
  孟庭许猝不及防地瞄了眼,口里念着“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
  秦淮川绕到秦真后方的沙发上坐着,目光灼灼,盯得孟庭许浑身不自在。
  好在秦淮川并未说话也并未想要打扰他上课,在后头很快就拿起本书看了起来,直到下课。
  秦真先是向先生道谢授课之礼,随即就冲到了秦淮川身旁坐着,央求他允许自己练枪。
  孟庭许收拾好教案,准备走了。
  秦淮川见状,便道:“你一人练枪多无聊,范文生有公务在身也不好带你。再说练枪这种事太过危险,你去请示二太太,若是她准许,那我就找个人陪你练枪。”
  秦真得了话,急着说:“真的?如果我妈准我练枪,哥真的答应找人陪我?”
  秦淮川点头:“不过这人不太好找,管家忙,家里的丫鬟下人害怕你擦枪走火,不敢靠得太近。你想想,看谁能帮帮你,我替你说情去。”
  这话落入孟庭许耳中,就跟光天化日强盗入室是一样的。
  摆明了眼下最适合的人不就是自己吗?
  这要是被盯上,他也别想逃走了。
  他抱起教案,赶紧推门。
  秦真一听身后动静,惊喜道:“老师!老师您陪我好不好?”他立马就起身跑到孟庭许跟前,拽着他的长衫不放。“老师,求求您了!我哥好不容易答应我一回,您就帮我这一次吧。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一定写完,绝不拖延!”
  孟庭许一脸愁容,说:“我,我不会啊。”
  秦真回头,望着秦淮川:“哥,帮我说说情!”
  秦淮川故作矜持,为难道:“既然孟先生不会,你也别为难他了,下次等范文生回来再练吧。”
  秦真猛地拽得更紧了,抓着不放他,道:“那可不行!范文生平日忙,下一回都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今日就这一次机会,不成!老师,求求您,我真的很想去练枪!”
  孟庭许拉着自己的袖子,与他僵持不下。
  那人就是故意让他难堪,叫他好看,想想就憋气。
  孟庭许抬眸瞅他,见秦淮川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笑着看自己,玩耍得很开心,骤然脸色一变,一阵委屈。
  秦真只有他才能管得住,眼下之计,唯有寻求秦淮川的帮助才行。
  孟庭许收了脸色,对着秦淮川说:“你不是找我有话要说吗?刚才约好了去客厅,怎么又上来了?”
  秦淮川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索性陪他说下去:“想看看先生怎么上课的,就上来了。”
  “看完了?”
  “看完了。”
  孟庭许故意试探性问了句:“没有事找我?”
  秦淮川抿笑,看他焦急让自己解救的模样着实有趣。“好像没什么要紧事……”他顿了顿。
  秦真仰起头又看向孟庭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