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许脸上表情一凝,只好应了。
  秦淮川微微挂笑,随手替他掩了被褥说:“我们再说说楷书呗?”
  孟庭许两耳不闻,只靠在床头,管他什么楷书行书,心思早飘到了别的地方。
  见他这副不想聊的神情,秦淮川可不干了。好没兴致,突然坐得离他近了些。
  床上那人僵了下,扭头看向他。眼珠子一转,愣地问:“做什么?”
  秦淮川挑笑:“反正这会儿你也走不了,不如早点还了钱,你我两清。”
  孟庭许后背一凉,没敢动弹。
  “你不是说不一定非要今日吗?”
  “但我想了想,今日也行。眼下就你和我,既然没别的事做,那我们就做该做的事情呗。”
  孟庭许冷冷一笑。
  屈辱感闷上心头,捏得骨头咔咔响。
  秦淮川见人上钩了,生气的样子和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似的,越发来劲。
  于是假装伸手要解他上衣的扣子,还没碰到就被一巴掌打在了手背,啪啪响了声。
  他顿时一滞,脸一转,瞧见孟庭许神情凶巴巴地瞪着他。下一秒,他光着脚就往外头跑。
  人刚到门前,就撞了个满怀,额头瞬间磕起个鼓包。
  秦淮川先是惊讶,后见他傻乎乎蹲在地上的背影忍俊不禁,无奈捂着嘴角抬脸望着他。
  这是在发脾气。
  他站起来:“你出去。”
  秦淮川憋笑:“这是我的卧房。”
  孟庭许背着他没转身:“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秦淮川揉了揉被打的那只手背:“我又没做什么,门也没锁,你跑啥?”又拿起字据放在脸上,往身后的床上一躺,嗅着墨水味叹了口气。“什么白纸黑字,原来是我被骗了。”
  这一说不要紧,孟庭许立马转过身,朝他走来。
  “起码让我洗个澡,再……”
  秦淮川脑袋微抬,挪开字据,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惨了,孟庭许那眼神实在引人遐想。
  他又把字据盖在脸上,没说话,白纸下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悄悄扬起。
  第五章 便宜
  他没打算真要对他怎么样。
  这戏台子已经搭好,主角儿唱了第一句,轮到他秦淮川这里倒是没了下一句。
  孟庭许站在床前生气,夜晚凉,光着腿就冷得慌。
  骨子里的傲气又不允许他回到床上盖被子,只好离远了等着范文生取衣裳来。
  要说也是,这都过去多久了。一件衣裳到现在还未拿过来,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给耽误了?
  秦淮川举着那张字据反反复复看了又看,人如其字,这字迹实在漂亮。
  “你以前在哪儿上的学?这字是哪位书法大家教你的?”
  孟庭许喉咙痒,吹点儿寒风就忍不住想咳嗽,回道:“说了随柳公权。”
  秦淮川听出他语气的不耐烦,慢吞吞蹭起。胳膊抵着床铺,青色血管依稀可见。
  “我是想问先生上的哪所学校,广州的学校竟然还藏着我不知道的书法大家。总得有人指点你,不是吗?”
  孟庭许已经没了耐心,寒气一直钻进身体,他终于咳嗽起来:“你快让范先生送来衣裳,我好回家。”
  秦淮川啧了声:“你就是倔,逞强害了自己,觉着冷就坐过来,我不对你如何。”
  “我不想跟你打嘴仗,秦大少爷要是不肯放人就直说,叫人去拿什么衣裳。”
  “我怎么就不放你了?门就在哪儿,你想出去我难道还要抓着你不让走吗?”
  “你这是歪理!”
  “什么歪理?”
  秦淮川折好字据,又瞄了眼挂钟,这都半个钟头了,确实有些古怪,范文生来去不过五分钟,眼下去得是久了些。
  于是他站起来就往大门走,惹得孟庭许下意识躲闪开。
  秦淮川冷哼:“我好心叫你来取暖,先生倒是以为我要占你便宜似的,活脱脱农夫与蛇。”
  孟庭许别开脸,想着分明就是这人把自己衣裳藏起来了,故意玩弄他,还被他说成是好心,气不打一出来。
  “巧舌如簧,我不想与你争辩。”
  秦淮川推开笨重的大门,刚打开迎面就看见了匆忙走来的范文生。
  范文生眼神闪躲,手里拿着一套上好料子的白衫,走上前。
  秦淮川瞥眼见孟庭许雪白的双腿,上衣只遮到了臀部,立马回头将门拉窄,自己站在中间挡着,问:“怎么要这么久?”
  范文生似乎有难言之隐,边把白衫递给他边小声说:“码头好像出事儿了,下头的人不知道怎么办,差人来问您的意见。”
  秦淮川眉头一动,接住长衫说了句:“知道了。”随后关上大门,转身看向孟庭许。“拿着,穿上吧。”
  孟庭许站在门口,约莫是听见了范文生的话,心想除夕夜大家都窝在家过年,码头怎么会出事情。
  早先冷青松给他提起过,说码头有些乱,做苦力的搬运工人总是和卸货的船员打架,又是点火烧船又是烧仓库的。后来被警察厅的人带走了,至今没再出现什么动乱。赶在这个时间点出事,一定不是寻常打架的问题。
  能从码头上报到海关监督的,肯定是半夜有船趁着过年人少,走私违禁物品。
  看来秦淮川有的忙了,孟庭许松了口气,雀跃终于能摆脱他的魔爪,心里舒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