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着想,平婆提出了折中的建议,她知道顾迟在哪儿,走过去也就是小半刻钟的路程,一起随车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可以的话,那就都去医院,不行留句话,让他自己有时间再去也行。
  这耽误的时间不算长,顾琬答应下来。
  一行人快速赶到被狱吏们审讯的小第之家,院门开着,里面看不到活动的人影,马夫将马车停下,在外面守着,顾琬和平婆进入找人,前院找尽也没看到人,直至来到后院的侧房,才看到伏在案几上的顾迟。
  他睡着了,身上有人贴心披好的被褥,头枕着的和面前堆着的全都是竹简,几乎能堆成个小山,笔跌落到地上,砚台中的墨汁也已经呈现半干枯的状态。
  大哥这几天竟忙到这种地步?
  顾琬心中惊颤,情感让她暂时来不及思索这一幕的疑点,而是赶紧上前,推醒大哥。
  “阿兄?阿兄你醒醒,和我去医院找个暖和房间再睡。”
  晃动令顾迟从昏睡清醒,只是大脑处理的信息还处于强制关机之前,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抄写上的他,第一反应是回答:
  “郑兄且等一等,我这就将审问抄好了送过去!”
  话说完,顾迟却没有听到浑厚男音的回复,只有清脆的女音在耳边叹息,这让他模糊的意识更加清晰了一些,睁开眼,顾迟看到了小妹的身影,这让他觉得头昏得厉害。
  “琬琬你怎么会在这儿?是我……”
  “你没出现幻觉。”
  看地上还有水碗,顾琬直接将手伸进去,沾了些冰水,而后弹到亲哥的脸上,边让他快速清醒,边解释道:
  “这几天封里可把我急死了,我还去韩院长那里打听消息,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让人看着,等有了变动再通知我,今日清晨,倒夜香的过来说,守着临里的将士全撤了,里面的人也能出来,我就立马赶了过来,阿母病得太厉害,得赶紧去医院诊治,你也一块去吧。”
  说着,顾琬便拉起来顾迟的胳膊,直接就要往外走。
  冷水袭面,顾迟略微发懵的脑袋瞬间清醒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何,头还在隐隐作痛,他腿随着小妹动作往外走,头却克制不住地转过来,看着案几上自己这些时日抄写的竹简。
  难以形容的古怪感充斥着顾迟的大脑。
  突然有调令让他们离开,虽有些不明原因,但普通吏目,也没资格抱怨那么多,上面的命令,他们服从就是了,走没关系,没有通知他这个普通百姓也在理解范围内,可这些人临走之前,并没有带走这些辛苦整理出来的文书,如同废柴一般丢弃在他身边,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毕竟这涉及天子,事情处理起来应该极为慎重,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时日在审讯上付出的大量精力,要是日后还继续查,这些文书就是重要的证据,不查,带回去也能邀功,甚至不说邀功,只是为尊者讳,也应该把它们都处理掉,而不是直接扔在这里,连管都不管。
  怎么就,就这么随意呢?
  好像,这些大家费尽心力所分析出来的证据,一点儿都不重要似的。
  这个结论让顾迟心中一颤。
  倘若如此,那他,不,这肯定是错觉!
  冷水刺激带来的清醒逐渐消散,被睡眠掩盖的不适逐渐浮现,顾迟只觉得自己越发的困倦,很难集中精力继续分析,他下意识扶起来头,身边发现异样的顾琬便叫了起来:
  “阿兄,你怎么还不走?咦?脸怎么红得厉害?嘶——!你头好烫,也是得风寒了!平婆,快和我把他扶到车上驾车去医院!”
  幸好有车,两个人也载得动,没用多长时间,顾琬就将两个病号送到了医院诊治。
  虽说富贵不撑病,可多年的富贵生涯,还是让钱缨和顾迟的底子比普通百姓好很多,所以生了病,熬的时间更长,开药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药效过重,身体会撑不住,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些余钱,买得起好药。
  所以,一人一碗药下去,一直被病痛折磨,只能昏睡不醒的钱缨,便能睁开眼睛和女儿说话,而顾迟更是能直接起来走动。
  “阿兄,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和母亲说完话,将她哄睡的顾琬推门出来,正巧看到站在屋外吹着寒风的顾迟,她连忙道:
  “天这么冷,还是回屋里暖和吧。”
  顾迟摇了摇头,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小琬,你是不是觉着为兄很没用?”
  “哪有。”
  顾迟这么一问,顾琬立刻便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大冬天出来吹冷风了,她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正色道:
  “天家大事,别说兄长你,就是……父亲还为侍御史的时候,也违逆不了法令,只能在家里等着,倘若生病,和普通百姓等死差不了多少,如此来说,兄长能为母亲求来木柴老媪救治才是不凡呢!”
  “可若是……”
  顾迟刚想说若父亲官职还在,他们不会被围困,更不会因为等待几天,就因为必须节省木柴而风寒入体,高烧不止,可出现这样的结果,却和妹妹有关,说出来,好像在责备她似的。
  意识到这点,他迅速转移话题,道:“若是你能有官职,这不是你有官职,是那些人身居高位,随意糊弄我等,连此灾我也不知从何而来,这……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