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军营,最坏的情况,她一个人做不到将主家带出去,还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而其它的情况——
  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满脑乱麻的燕武一夜未眠,天还未亮就已经过来等着,人是站着不动,心里早就要急疯了。
  木栏,稻草,布帘组成的营帐隔开两个世界,仿佛能将一切世俗的纷杂挡在外面。
  但这终究只是仿佛,它连外界的寒气都挡不了多少。
  睡意蒙眬中,韩盈察觉到冷意,半边身子冰冰凉凉的,她下意识向身边的热源靠过去,暖得想让人叹息。
  随着她的动作,热源也动了一下,有什么锢住了后背,不难受,却让人想要开始清醒。
  被窝好像成了拥有神力的封印神器,困意与模糊的记忆互相打着架,难以形容的舒适,让人只想忘记一切,持续着此刻的状态,恨不得睡到天荒地老。
  只不过,强大的生物钟终究打断了多方斗法,韩盈控制不住地清醒过来,可她没有睁开眼,而是继续往卫青身边贴了上去,最后像条八爪章鱼似的,直接挂在了他身上。
  一声轻笑,从头顶传了过来,后背上的手暂时离开,重新扯了扯外面的被子,将两个人盖紧,不漏一丝风寒进来,紧接着,又抱紧了她。
  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可以确定的,最后还能温存着时间,等离了营帐,两人哪怕还会同朝共事,却必须做陌路人。
  而相较于那时的孤独,此刻靠近的温暖,便显得太过于诱人,招的人想要沉沦。
  可这终究只是毒药外的一层糖衣而已。
  没有钟表,也没有漏壶,韩盈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她清楚,自己必须该醒了。
  她睁开眼,活动了一下,准备起身。
  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手也动了一下,那力道与方向是想留住她,可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任由她钻出被窝,将亵衣披在身上。
  寝帐内没有生火,冷得厉害,韩盈一点儿都不敢停地快速往身上套着衣服,很快,她便穿戴整齐。
  而卫青也已经坐起,年轻健硕的躯体一点儿都不在意此刻的寒冷,只扯过来旁边的大氅披在身上,赤裸着带着昨日欢好留下痕迹的胸膛,问道:
  “天还很早,你……这就要走?”
  韩盈拿外氅的手一顿,她转过身,看向卫青。
  他还算平和,在那儿坐着,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很是复杂,带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韩盈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看过去的刹那,她突然意识到,昨日的放纵,误打误撞地做对了。
  以他们独特的情况,真挑破了这层窗户纸,有过关系,必然会生出很多不同的情绪,它体现在眼神,动作等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微表情当中,这会使他们两人之间带着难以形容的微妙气氛,外人一看,就能明白,他们俩真的有过一腿。
  而这些,演是演不出来的。
  这种微妙的区别,朝中人并不会在意,因为这种眉目传情,并不能作为证据,但阅女…男无数的陛下,绝对能看出来这两种差别。
  一旦被陛下发觉她和卫青在合伙骗他——
  那可不会比动手的人好到哪里去。
  韩盈心中后怕,人却已经重新坐回软榻,她在卫青身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欢,手上更是十分自然地将对方的大氅扯过来,紧了紧,道:
  “再不走,我怕我这辈子都要留下了。”
  谁都知道甜言蜜语是假的,但大家也都喜欢听甜言蜜语,卫青心中克制不住地泛起一阵涟漪,他看着韩盈,那双黑眸之中只有着他的身影,仿佛她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美的令人心醉。
  不能再看了,再这样下去,他也要栽了!
  “你我夫妻缘尽。”
  卫青想避开韩盈的视线,可一想对方离开后,两人便再也不复现在亲密,终究还是看着她。
  “再留,便是徒生祸端。”
  “还是走吧,沉迷男女私情,可不是韩刺史的作风。”
  韩盈微怔。
  她有很多话想说,千言万语,太多,便不知道从何而起,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句嘱咐:
  “我打算让医院重新整编医书,只是日后书成,我也不能再送你了,你……记得派人去取。”
  卫青颔首:“好。”
  “那,将军多保重了。”
  说完,韩盈上前在他唇上一吻,触之即离,紧接着便起身离去,临近帐门,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道:
  “咳,将军莫忘了过会儿还要去府上和我吵上一架,让那蒋师知道你我争执。”
  这句话彻底冲淡了之前的暧昧氛围,将一切拉回现实,想到接下来会遇麻烦,卫青忍不住扶额,无奈道:
  “放心,不会忘的。”
  那就没事了。
  再次确定一遍环节,不让此局出纰漏的韩盈掀开帐帘,穿过中帐,直接来到了外面。
  营帐终究还是有些许防寒功能的,一走出来,韩盈便感受到了扑面的寒意,刚才的那点温情,也在这冰冷下迅速消散。
  “主家!”
  等候多时的燕武立刻迎了上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韩盈,确定没有任何伤害以及任何不对劲的表情后,方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