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谨慎,韩盈认真的把葛胜送来的礼物翻看了一遍。
  礼物以玉石居多,主要分为三类,一种是明显给老人用,祝愿长寿的,上面都是松柏龟鹤之类的装饰,另一种全都是祝愿升官发财的金蟾貔貅,以及未经任何雕琢过的原石。
  本土玉石产出稳定,对品质也有了标准的划分,以韩盈的了解来说,这些玉石饰品的单个价值也就在万钱上下,有些小件会更低,可能也就四五千钱左右。
  卫青率军过来是为了征战,肯定不会携带什么玉石珠宝,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从上谷郡城中找出来的,单个价值偏低也不足为奇,反倒是琥珀珠链,既然是贡品,价值怎么也要有个十几万,几十万钱的样子。
  且不论送她这么件价值过高的首饰有些说不过去的问题,这礼物正大光明的送过来,以它的价值,那至少也要单独备一个更加华贵的盒子,放在这些箱子中最为起眼的位置,而不是放在一堆给老人用的发饰里啊。
  哪有正常人会这么送礼物?
  看着雕琢好的玉石种类和原石,以及硝制过但没有任何缝纫的狐狸原皮,韩盈很快意识到,不管是谁主办的此事,他绝对已经想到了男女大防的问题。
  谨慎到这种地步,不会不明不白的送来这么一串琥珀珠链,除非——
  这礼物就不是他们送的。
  确定这点后,韩盈紧接着又想起来另外一个情况。
  这两天,葛胜似乎一直在郡府中和那些宫人在整理战利品?
  很好,玛瑙琥珀珠链的价值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有人想往死里整她,还是少府里的人。
  对于这种情况,韩盈倒一点儿都不奇怪。
  毕竟,她崛起的过程中,肯定得罪了很多少府里的人。
  从山川林泽获取的收益,尽归少府管辖,采出来的药材,也应该交一部分税,但她官方设办药宛,定要占一大批有所产出的好地不说,还不交税,肯定会让一部分专门负责此事的人少收很多钱。
  而汉国过去的医疗部门,也是设立在少府下,现今全抽掉给她管,那更是损失了一大笔,这里面不只是储存药材的‘额外’收益,还有药方,他们是可以定期去民间收集的,这个过程合不合法不好说,但肯定会收集到一些效果极好的秘方,保不齐就被人拿来牟利,可如今,这条财路也被韩盈给断了。
  除此之外,还有微妙的地方,便是韩盈手下的女医明显要取代原少府下男医,他们自己的职位和儿孙的未来明显不保,哪怕同为医者,可为了自己日后的利益,也有很大的可能要对她下手。
  敌人反正不用担心,想搞死她的人一直有很多,只不过,这人将此物塞过来,目的又是什么呢?
  卫青送过来的,名义上归于皇宫的战利品……
  艹!
  韩盈立刻意识到了此人的意图,那握住琥珀珠链的手瞬间收紧,脸色也极为难看起来。
  从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开始担忧这种情况的发生,不然也不至于将婚育这个被她反复往后面推脱的事情提上来。
  结婚的那些麻烦事就不说了,现代生育还有万分之一点五的死亡率呢,古代这个数字不知道要翻多少倍,鬼知道她会不会遇上?若非政治领域是最为保守,她身处其中,需要迎合主流,还能顺带避免与朝中男性有所牵扯,韩盈根本不会考虑生育这个该死的问题。
  可惜,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想整人,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按上,何况栽赃陷害?不把敢从这方面对她下手的人找出来弄死,韩盈寝食难安!
  将仆从遣散,锁上门,韩盈拿出来魏裳和韩羽整理,她重新抄写过的汉国各署官吏人物职位关系表,可还没开始找这群宫人隶属于谁,她就意识到这次陷害的漏洞。
  “我可没有接触这些战利品,对接此事的是葛胜,从这方面动手,最先伤的并不是我,而是卫青,如果只是个普通宫人报遗失的话,以陛下对他的信任,恐怕直接就要将此事压下去,甚至就算是有人质问,卫青咬死不知道,我也可以把它销毁,那问题不就没了吗?”
  “总觉得哪里出了点bug,这群人太蠢?不对,真蠢货也要有利可图的,换位思考,这两天我不怎么在家,是宗旭处理家事,他身份低微,不识珠宝,没有蒋师提醒,再加上立马就要走的情况下,这琥珀珠链被我发现的可能性并不高,甚至就算被发现了,我这个不怎么专研配饰的人也可能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要是被我母亲带身上……这个不可能,母亲对这些都不太喜欢,这两年勤俭节约的比我还吓人,以我不怎么更换配饰的情况,那就是放在箱子里一直不会动了?”
  “可能性很大,是能赌一把。”
  “只不过,这不够将我和卫青牵扯起来,那些宫人地位太低,没有多少可信度,想将舆论扩散开,怎么都得有个地位更高的人来起头,再有一群人利益一致的人煽风点火,如此才能吸引大部分人一起出手,逼迫陛下派人来查此事。”
  “地位高的人……我最近还得罪谁来着?嗯,等等,那个神棍少翁!”
  远离中央的官吏,一旦有机会了解长安近况,那肯定不会放过,韩盈比卫青早了不知道多少天就去询问过特使。
  这又不是什么秘辛,特使能说的肯定不会瞒着,只不过,前朝的特使,和后宫长令的关注点显然不太一样,更多是放在少翁这段时间的荣宠上,虽然也提了一嘴周夫人,但并没有说她有孕,若非韩盈来之前曾经稍微调整过太医院,因此了解了后宫的情况,那必然要错过这条关键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