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法律规定日常的偏向来看,家庭中未成年的孩子和结了婚的女子其实和奴隶差不了多少,但前者的逻辑出发在‘孝’,上下都是如此,户籍上也没有更改身份,那大家都是良民,结婚再有金钱的往来,儿媳也是‘民’的范畴,不是交易奴隶,夫家也没有什么钱货两屹之说,父家仍有插手的资格,只要愿意且有实力,那完全可以争抢回来自己的女儿。
  再加上如今不重女子贞洁,婚姻作废并不算什么难事,律吏对此也没什么异议,真正需要吵的,是男方一家这样的行为,应该受到什么样子的惩罚,量刑是深是浅?
  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就多了,如果罚钱罚少了,男方下次还敢,罚的重了,家破人亡的也不至于,必须得商议个合理的分界线出现,而且,女方这边的损失也需要弥补,少了他们亏,多了会不会产生对男方家的诬告?
  汉国最高的法律裁决机构,不知道有多少熟知法律条文的大佬。韩盈便没有参与进去演笑话,只是做为附录提交了两条来自宛安的经验。
  一个是婚姻既然是结两姓之好,上启宗庙,那在问名的过程中,互相交换身份姓名容貌等特征,两份签字画押,奉于先祖面前卜算吉凶,最好再给官媒处提交一份,回头不对便可拿它对峙。
  再者,关于这种结婚后才发现人不对,再作废婚姻的,女方有一定怀孕和死亡的可能,这对父家是极大的损失,需要因此加重对男方家庭的惩罚,而父有天瑕生出来的孩子,也很有可能天生带有残疾,再加上男方一家目的就是骗婚生子,为了制止他们获利,直接溺死。
  也就是欺负古代没有更好的避孕药物以及流产技术,不然嫁人的少女压根不会怀孕,怀孕了也不用承担孕产期死亡的风险,藕断丝连的对女方一家不知道带来多大麻烦,断干净最好。
  至于溺婴对母亲带来的伤害,韩盈觉着长痛不如短痛,总比女子在激素的作用下,对孩子真有了感情,以至于被男方拿捏在手里一辈子不得脱身的好。
  而溺婴这点放在现代过于挑战人的认知,西汉还真没人觉着激进,毕竟这是一人犯罪牵连全家老小,父母溺死残疾婴儿也不算犯法的时代,再往后走个上千年,思维同样也差不多,成书于明朝的西游记中,百花羞公主被黄袍怪劫持生下两个孩子,最后也是被猪八戒沙僧摔死,好让公主再择佳偶。
  故此,律吏对这点毫无意义,倒是对前面女子有孕如何加以惩罚上产生了争执,毕竟这种‘追加惩罚’以往还真未有过,他们还得在商讨一下执行的可行性和量刑。
  两个量刑和执法难度问题,使得短时间内根本争议不出来结果,韩盈暂时无事可做,自然要过去听一听,她是亭侯,身份上高过二千石以上的官吏,过去虽说参与不了什么事情吧,旁听一下,又或者揪住个小吏唠嗑也是没问题的。
  干大事者,第一得扛得住压力,二是脸皮要厚,大理部门极多,不仅负责汇集全国的断案进行审判、还有专门的牢狱诏狱,专门审理犯罪的大臣,以及修订律法等等,事多,人也多,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忙碌自己事情的时候,旁人进去会有极强的分界感,格格不入,根本不愿意久待。
  韩盈不仅待住了,还是以女性的身份在大理内部和人唠嗑,一开始不知道多少人过来看热闹,询问她可会看相,颇有种看猴的心态,韩盈也不恼,旁人当她是猴看,她又何常不把这些人当猴看,没说自己会看相,倒是露了手魔术哄着人玩,随后还说起来医术,看心情给人看个诊。
  她这般‘瞎胡闹’,九卿的延尉肯定不会出来见她,也就是第一次来的时候奏谳掾(负责审判案件的主官)见了韩盈一面,之后都是些小吏老吏过来应付。
  应付也无所谓,韩盈的目标就是过来刷一刷存在感,让人先习惯她这个女人也能进入国家机关,没事儿的时候不把脸刷熟互相留个印象,那等回头汉武帝把事儿给到她头上,那既卡人又卡事儿,别提多难办了。
  可惜其它部门找不到什么理由过去刷刷脸……正当韩盈遗憾的时候,桑弘羊拿着封请帖和符节急匆匆走了过来:
  “韩婴你可真是个大忙人,今日总算被我给逮到了!”
  韩盈停下了脚步,她抬头向桑弘羊看去,问道:“找我有要事?”
  “自然。”桑弘羊快步追了上来,他微微抬头,示意韩盈继续往亭内走,边走边说道:
  “那刺绣当真是精美,长安权贵甚为喜欢,正因如此,我得慢慢售卖,除送于太后,陛下、丞相处外,如今只售出七件,合计四十三万钱,你现在需要粮食,我与人调换,从较近的汝阴、淮阴,灵壁等地给你兑了八千石的粮出来,如今已经派人出发去筹备,诺,这是信物,契书在房间内,你一并拿着。”
  韩盈脸上顿时多了不少惊喜。
  汉代的国家级别舆图她没资格看,虽说有后世地图在手,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分不清各个郡城在什么地方,好在之前商人之间互通有无,将自己用性命摸索出来的经验分享出来了一部分,总算是让她知道桑弘羊说的这几l个郡在那儿离山阳郡有多远,她从心底快速算了算,道:
  “这几l郡都与山阳郡较近,大约……能运过来四千多石粮了!”
  其实这些粮食算不上太多,好在是夏天,有点主粮混上野菜,也差不多够半个县的平民熬一月,而韩盈也没光指望长安卖刺绣,还有去各地的行商呢,他们也能带回来不少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