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韩盈从未放弃过习武,努力摄入蛋白质长的高壮,平时需要的时候,田间地头甚至外县外郡也得跑,风里来雨里去的,和长安的女子,完全就是两个极端了。
  但以此来要说韩盈长的丑,那也不太符合,韩盈的脸型略方,五官端正大气,眉毛头发浓厚,虽说看起来肤色和男子差不多,还因为没有施粉看起来有些粗糙,可看起来就是有一种,如大地般的厚重感,
  这样的容貌,配合上对方多年处理政务培养出来的官气,以及出自个性的柔和怜悯,让人看起来,竟有几分难以言语的……
  神性。
  脑海中飘过这个念头的冯康有些哑然,人怎么会和神长的相似?肯定是自己看错了,不过这韩盈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奇异,如此形貌与宠辱不惊的气度,难怪陛下会封其为侯了。
  宣读完诰书,冯康颇为客气的对韩盈说道:“昌亭侯,还请接下诰书、印绶。”
  “天子恩典浩荡,臣感激不尽。”
  闻言,韩盈先是极为认真的答谢了皇帝,说完之后,这才起身,她看着周遭还呆愣着不知道做什么的大吏,只能先给梁奉起了个颜色,而后上前接过代表亭侯身份的紫色印授与诰书,笑着对特使说道:
  “劳烦特使一路行来,此为大喜之事,应当庆贺,还请特使上座。”
  本就私底下还有任务的冯康自然没有拒绝,他顺着韩盈向厅内走去,尚傅拄着拐杖也跟上,只留下过来围观的大吏和被冯康要求在外等待的卫队。
  看着韩盈和特使都走了进去,外面的大吏们这才回了神。
  沈市掾长呼了一口气,忍不住惊叹道:“乖乖,这可是亭侯,韩代……竟能封侯啊!”
  突然封侯,沈市掾还是习惯性的称呼韩盈为韩代令,只是话秃噜到嘴边,便发觉这样称呼好像有些不太好,连忙含糊过去。
  旁边的周户曹脸上还带着梦游般的神情,他压根没注意到这点小问题,只听到了沈市提到的封侯,口中喃喃的附和起来。
  “封侯,封侯……”
  谁能想到,十多年前还需要仰仗他鼻息的民间之女,如今竟能做到此等地步?
  亭侯啊!
  周户曹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来已经前往颍川郡任职的徐显。
  文官的政治生涯很漫长,在韩盈的帮助下,徐显已经得了上面的青睐,这个‘上面’,甚至有可能就是皇帝,才不过三年,就已经是郡田曹,未来更是不可估量!
  可他呢?
  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户曹,只能看着对方平步青云,连如今混吃混喝等死卫仓曹都比不过,货场的货仓归他管,能拿的分成多着呢!
  明明之前对她有恩,也有机会谋得高职,可为何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周户曹还在懊悔,和韩盈没这么独特关系的别的大吏就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了,纷纷笑着说道:
  “韩代令封侯可真是大喜事啊,当饮酒庆贺!”
  “没想到我们这不起眼的宛安县也能这样的人物,可真是奇了!”
  “是啊,这也太……”
  外面的惊叹隐隐约约的传到了厅内,不过在场的三人都没人在意这点,等韩盈沏好茶,梁奉也端着木盒走了进来,并将木盒放在特使冯康面前,
  冯康看着里面的金饼,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许,看韩盈也越来越喜欢——不往他争来这么一个受苦事做,六月份急行上千里送诰书在返回,没几个人愿意来的。
  也幸好他们不想来,不然这等好事儿,怎么会落到他头上?
  心情甚好的冯康问道:“昌亭侯何必如此客气?”
  与冯康的好心情不同,韩盈则是一直在回忆刚才的诰书内容,很快,她便品出几分不同的味道。
  她是以相面的许负一样,以证明天是认可皇帝统治的理由,被封为亭侯。
  官方文件下虽然会有各种博弈,但能放出来的理由,往往代表着最符合大众认知的‘政治正确’,也就是说,汉武帝没有把她驳斥天人感应的理由拿出来反对儒家,甚至是加深了儒家的天人感应。
  这样的结果,当然不会让韩盈多开心,不过汉朝在汉宣帝之前,皇帝都是这副德行——以霸王道杂之么,道法儒那个适合用那个,而她的理论,怕是在反对天人感应的同时,也动摇了西汉皇帝反对的法理了吧?
  想清楚这点的韩盈心中有些叹息,却没有那么遗憾。
  历史的进程,怎么会因为她一次的谏言就那么容易打破?
  华夏历史上不是没有君权神授,相反,每朝每代都用神话来宣扬皇帝非人,是上天的儿子、上天钦定当皇帝的人选来维系精神上的统治,只不过这样的论证,不需要有个教皇认可,而是皇帝制造异相,又或者用她这样的人和各地的祥瑞来证明天的眷顾,顺带着将神话解读权力,握在皇帝自己手里。
  汉代还在发展,无数人相信世间有神和天命,更不要说还有周朝打下的良好的基础,在这个皇帝还很有格调的时代,不用君权神授这种不需要逻辑和多余努力的方法,反而是宣扬天行有常,皇帝要勤政治民,才能坐稳皇位这种增加无数工作量的办法,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还是人少了。
  韩盈脑子不由得里闪过这个念头。
  汉代的人口密度,还达不到后世一遇上大灾就会起义的地步,大多数时候只是群盗四起,不然,皇帝们早就要被起义军教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