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韩盈允许她跟着说话就已经是很不可思议了,真正的状态应该是旁边的那个女吏,对方眼中虽没什么鄙夷,但就是远着她,恨不得能离她八丈远才好呢
  这韩医曹果然不是凡俗之人啊。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女游侠默默的将距离拉开了一些,她组织好语言,将关于对方的重要内容说了出来
  “此事有些荒谬,但在下可以性命起誓,全部属实,有个叫做耿成的骗子,知道了医曹才是天玉也就是烧制瓷坊的主人,他虚构了医曹你的生辰,以其还未嫁人为由,骗了济阴郡的郡守,那郡守已经与他定下了婚约,并派来了迎亲队,过不了多久就要到这儿了”
  嗯
  刚开始听这个女游侠说荒谬的韩盈还有些不以为意,身为现代人,她什么荒谬的事情没见过可等对方说完,韩盈只能说自己见识还是太少了。
  汉代诈骗犯也这么猖獗的
  “哎呦这怎么可能”
  楚田同样是没把对方多当回事儿,可当对方提及瓷器,她心里便咯噔一下,这事儿医曹正在保密,除了医属和乡女医,县里应该没多少人知道瓷器,她怎么会知道的
  等后面结亲的话说完,楚田是彻底懵了,她一时间连路都没看,差点被地上堆的木材绊了一跤,还是韩盈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了一下,这才没摔下去,站直身体,楚田还是不肯相信的说道
  “那可是济阴郡,又不是我们山阳郡,隔着好几百里的距离,济阴郡守怎么就能信医曹会嫁给他”
  楚田的怀疑从逻辑上也说的通,女游侠刚想继续解释,旁边突然又响起来质疑
  “什么嫁给他”
  说话的是娄行,他在避开主道路的阴凉处躺着,躺椅旁边还摆了个安几,上面摆着茶壶茶杯,还有一碟炒豆,手里还拿着一包肉脯,韩盈看过去的时候,他正拿着切成片的肉脯往嘴里塞,看起来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应该是遇到麻烦了。”韩盈这么回答道。
  她倒不太怀疑这个女游侠说结果,也就是济阴郡的郡守派了迎亲队过来,而且还是针对她来的,但这个过程,以及济阴郡郡守到底是处于什么目的,韩盈就有些拿不清楚了。
  这个过来报信的女游侠太过于邋遢,韩盈不太想将其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对方一坐,回头打扫散味指不定需要多久,她还得在房间里办公呢,看娄行发问,他左边就是庭廊,边上有能做的位置,韩盈招过来个医属的仆伇,让他将马牵到马厩,这才对着女游侠说道
  “这是我长辈,此事重大,就在这里说清楚吧。”
  女游侠也没多想,她看了看木质的庭廊,也没有坐上去,而是随便找了块石头,而旁边将口中肉脯吃完的娄行问道
  “我怎么听有人说济阴郡守要娶你,连娶亲的队伍都快到了,这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有人算计”
  “是。”韩盈还未说话,那女游侠已经说道“这和耿成那狗贼脱不了关系,此事就是他一手策划”
  提起来这个人,女游侠脸上愤怒的情绪就有些掩藏不住了,她道
  “不瞒医曹,我是定陶人士,姓辛,字为玉,家中略有薄资,当年家父给我选婿,便是受了此人的哄骗,不仅收了那男夫家的聘礼,还拿了我父的谢礼,两方都未亏待于他,可等我嫁过去才知,我那丈夫竟是个瘸子”
  这话刚说完,娄行的表情就变了,他微微皱眉,脸上克制不住的出现了几分厌恶。
  而女游侠,不,应该叫她辛玉,她在提及此事的时候,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焰,只是家丑不可外扬,她又刚到宛安县,也不太清楚韩盈的性格如何,便将自己被丈夫一家欺骗的愤怒先全压了下去,又继续道
  “身有瑕,仕途无望,我父不愿我继续这婚事,原本想与对方退亲,只是夫家势大,不愿意退婚,我父抗衡不得,原本想劝我就这么过下去,只是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便留书一封,带着些许钱财离家,开始追杀这耿成。”
  好家伙
  这辈子就在宛安县打转,生活范围没有超过百里的楚田眼睛瞪的发直,她最近补了不少地理知识,面前的辛玉说的要都是真的,那她从定陶出发,追着那耿成前去了济阴郡,再从济阴郡跑到山阳郡的宛安县,再算上中间找人,那来回能有上千里路,全靠自己一个人,她怎么撑下来的
  韩盈没有楚田那么惊讶,毕竟她有后世的地图在手,她这方面记得不太牢固毕竟用不到,不过大致她还是清楚的。
  面前的妹子,其实只是在菏泽临清外加济宁这后世三个市的范围内打转,当然,在后世这点路程算不上什么,火车几个小时就到,可放在现在,基本上只能靠两条腿走,那能走下来的,绝对是狠人中的狠人,毅力和能力都强到恐怖。
  敬佩之余,韩盈不免又有些叹息。
  也只有这样的狠人,能在婚事已定,父母都摁头要求她认命的情况下,勉强挣脱来自父母和夫家的枷锁,只是,代价还是太过于沉重了些。
  毕竟,能让女孩儿也学下这样武艺和本事的家庭,怎么可能是略有薄资那必定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可对方如今衣衫邋遢,臭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澡,衣如此,食更不必多说,这样的日子,连韩盈都无法接受,也就是这辛玉能忍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