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树下韩盈一边默默的吃着干粮一边看着不远处那个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正在认真的给几个老翁把脉时不时的出声询问几句看病问诊对他心性磨练的不错和说话慢吞吞的老翁搭话也没有不耐烦因为老翁耳朵不好少年一直在大声的回答着他这让树下的韩盈也能听到说的那些内容凭心而论一年就有这样的水平已经是很不错了。
  尤其是在他那个逊色很多妹妹的衬托下。
  这个只比少年小两岁的妹妹看起来很不喜欢行医甚至远着那些病人走非得母亲在屋内呵斥她才不情不愿的去做事情。
  如果身在局外韩盈很大可能要为这个少年打抱不平如此勤奋好学的孩子怎么就因为他是男孩就断了他求学路呢?看看妹妹拉胯的表现可当韩盈踏入局内她便立刻笑不出来了。
  是妹妹真的逊色吗?
  或许那永远不会变成实质惩罚的斥责更能说明问题。
  学医不仅枯燥乏味还恶心的要命但它是一条很好的上升通道于是选择权就落到了父母手里男孩子要养家糊口有分本事必须要好好学!不学就打!女孩子嘛那些伤血肉呼啦看着是承受不住不学就不学吧。
  很多父母觉着这是宠女儿的体现一点儿都没让她吃苦呢可人都是有惰性的小孩子更重而且极其会试探父母的底线当父母表现出纵容的时候自然是想怎么偷懒就怎么偷反正就是挨顿骂嘛又不严重。
  这种情况体现在最后就是女儿不成器儿子非常好学倍棒父母也很无奈啊他们当然要推学习好的儿子
  甚至儿子自己还要委屈呢他小时候比姊妹多挨了多少打啊!!
  第195章 权力与人性
  将干粮吃完的韩盈静静的看着这个少年。
  同样身处于其中的少年,是受害者还是既得利益者都不重要,现在他只是一枚被操控的棋子,既然做为执棋人的父母在天平中给他多加了砝码,那韩盈也可以给女儿增加砝码。
  毕竟,她从女医招收开始时就说过,她教的是女医,不收男人的吧?
  这么想的韩盈,突然间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抽离,她好像站在更高的角度,观看着这个一无所知的少年,只需要她下一条命令,这个少年,他的妹妹,以及无数和这两人相似的人,未来的人生轨迹就会发生巨大的逆转。
  她/他们或许从此只能庸碌一生,做个农夫,又或者意外死在战场上,亦或者嫁人生子,操劳到死,也有可能借医术这个叩门砖拿到入场券,一路高歌猛进,官拜郡守,位极人臣……不管未来如何,此刻决定她/他们命运走向的权力,就在韩盈手中。
  韩盈喉中有些干渴,她知道,这不是游戏,面前的都是活生生的人,而正是因为这点,她才更能感受到什么是权力。
  如此轻而易举的,影响他人命运,决定他人未来的……权力。
  韩盈自认为她不是一个充满权欲的人,可当她意识到这点时,还是忍不住为之沉迷。
  那种凌驾于他人之上,随意操纵的力量,实在是让人颤粟。
  好在,韩盈的确如她说的那样,权欲真的不重,她很快就从这种虚幻的认知中走了出来。
  她的权力当然存在,只是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真就一杆子定死这些人未来的人生,权力只有加注于个人之上的时候,才能够无限制的膨胀,而在面对一群人的时候,必然要出现大量的,和她意愿相悖的制约。
  就比如一个看似最简单的现象,韩盈都不能保证她能做得到。
  真的能一直让女医体系中不混杂进来男人吗?
  来到兴寿村,韩盈看着医屋这边也有少年帮忙,还对女医徐饴称呼婶母的情况,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管是政体也好,组织也罢,只要它由人组成,那肯定会出现为自身谋利的情况,小吏们如此,女医们当然也会如此,这和短视愚蠢之类的无关,就两个原因。
  大家手里的钱太少了,上面也管不过来。
  韩盈对金钱感知的力度很低,钱越少越是,好在还是有一些情况能够拿来对比理解,比如,一月三千块钱的工资和六千区别有多大?
  表面上看,这只是两倍的差距,可实际上,扣除吃住水电饮食基本生存费用,前者一月手中能余下一千就算是多的,而后者则可以轻松省下三、四千,这其实是接近四倍的差距,甚至相较于后者,三千工资的人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顾后,不敢有大的娱乐,更恐慌生病,因为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要面临节衣缩食的窘境。
  而这,还是在手有余钱的情况下,对于那些一个月只有两千呢?连个感冒都看不起,只能硬熬,要是只有一千二呢?公司不安排住宿,那活都活不下去了。
  简而言之,对于只能维持基本生存线的人来说,每一分钱都是极为重要的,十元钱对六千元工资的人可能连杯奶茶钱都不够,对三千元的人来说就是饿一顿不吃也行的午饭钱,对两千工资的,那就是没办法节省的一整天饭钱,而一千二的人,则已经成为决定他能否在沙漠中活下去的一杯水。
  汉代的这些乡村人家,哪一个不是挣扎在基本生存线上的人呢?
  所以小吏、低层的女医们很难克制住自己不捞好处,因为在韩盈看起来很小的一点东西,对她/他们来说极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