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是她能够保全自己、家人的最后机会,高真不假思索的应道:“当然愿意。”
  而说完,高真心中还是浮现出几分忧虑,她紧接着又问:“不知月女打算让我何时启程?若是允许的话,还望能宽容我些时日,让我安顿好父亲。”
  “不急。”
  师父那边找的人还没来呢,没有新窑,去了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倒是高真的家人得安排好,让人无后顾之忧,这除了和吏目打声招呼,还得——
  韩盈目光逐渐移到了曲侠身上,略微沉吟,道:“听高真你说,曲侠怕是也帮了高家不少,要不,你就认个干亲?”
  认县里有名的游侠儿当干亲?
  别说高真,曲侠都被韩盈这神来一笔做的有点懵,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韩盈对他有意的信号,只是这信号他没办法主动出击握在手中,只能目光灼热的看着高真,希望她快点答应。
  而高真,她是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认这么个人当干亲的,没办法,许恭太恶心了,同样的,她自然很难亲近被许恭拉拢的曲侠,好在她转不过弯,但高父能转的过来,在他的疯狂示意下,高真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这些日子高家陶坊能够撑下去,多靠曲大哥出力。”
  说着,高真起身从撤走的酒席上拿过来酒碗,对着曲侠道:“您要是不嫌弃,还望认下我这个妹妹,别的不说,酒肉定是能管够的!”
  “哈哈哈,这哪有嫌弃的?”整个县里,就没有几户人家能够做到‘酒肉管够’的,这一份很重的许诺,不管月女是不是给他机会,有这么个长期饭票,他就值了!
  高兴的曲侠立刻接过来酒碗,将其一干为尽。
  霎时间,在场的众人都露出来副笑脸,看起来是那么的其乐融融。
  有这么个面样,剩下那四个陶工也会重新安分起来,短期内不用太担心高家的安危。
  “这金粒,高真你先拿去,多备些釉料,半月之后,我再会来找你。”
  做了最后的安排,韩盈便拒绝了这两人的挽留,带着燕武离开,没走多远,韩盈便对燕武说道:
  “燕武,今天咱们别回医属了,太远,还是回县衙吧。”
  对于韩盈的决定,燕武向来是准守的,尤其是这种换个离得近的地方过夜对她更显友好,不过突然改换居住地点,肯定会有其它的原因,燕武点了点头,等韩盈的吩咐。
  果然,紧接着燕武便听韩盈说道:
  “有件事需要你去办,去找人打听打听这曲侠的人品如何,这剩下的路,我一个人回去就好。”因为容貌、职责和喜好不同,平日里燕武多和县衙里职位更低的老卒、武夫交往,这也是一种资源互换,燕武会提供治红伤的药物购买渠道,而那些人也会指点燕武作战的技巧,并提供各种他们能够听到的消息,自己做事的经验等等,两年下来,燕武的能力提高了很多,打听个人的底细,算不上多难。
  县城里能遇到危险的可能微乎其微,韩盈的骑术也大有长进,没人牵着慢慢走也不会出事,燕武放心的应了声是,便松开牵马的绳子,转身消失在了巷尾。
  韩盈一人回了县衙。
  师父尚傅还在忙碌,随着他开始逐渐掌握权力,不仅没有更加清闲,需要关注和做的事情反而是越来越多,不到天黑回不来,所以家里压根见不到他人。
  不过现在没人正好,韩盈好好休息一番,傍晚,燕武打听消息回来了。
  曲侠,准确的说,应该是叫曲弘,此人在县里很是有名,算是市坊有名的游侠儿。
  这和乡间的小混混还是另有不同的,曲弘平日里以‘调解矛盾’为生,换个话来说,更像是半个收保护费的。
  在如今律法不够覆盖整个市场交易活动上,存在这种人还是比较合理的,和后世的□□不能一概而论,就像是在燕武的打听中,曲弘的名声其实很不错,颇有义名不说,还很得他人敬重,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大家第一反正不是报官,而是先去找他调解。
  在听完几个曲弘调解的还不错的案例后,韩盈还真是无话可说。
  曲弘这样的人,和那些靠着一身蛮力博饭吃的游侠儿已经完全不同,他可能不擅长商业经营,但极其适合做行政管理,韩盈相信,只要自己给他一个机会,那他将会把瓷坊管理的非常漂亮,后续完全不用她操心,可正是因为这样,韩盈反而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给了,这就不是她的瓷坊,而是曲弘的了。
  毕竟高真对她还有所求,需要借助她的力量保护自己,二人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而曲弘——他单飞的可能性太大了。
  毕竟这可是瓷器,上好的瓷器,从古至今都是国宝!
  这其中的利益……
  “算了,就算我几年后保不住,总归现在还是能拿它赚点钱养医药的。”
  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韩盈也有些无奈,没办法,权小位卑,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不说,找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到恰好合适的!
  而在韩盈发愁的同时,高真一家则是彻底的扬了眉,吐了气。匠人之间技艺传承受限于市场的缘故,开放和保守共存,也就是打破了血亲传承的同时,又因为害怕出现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现象出现而常常‘留一手’。
  而陶坊这种需要多人合作,有人管事的行业甚至会更进一步——给陶工签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的长约,同时再设立高昂的违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