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选,还是得亲眼看过才能知道。
  韩盈抽了个时间,把这几家烧陶不错的陶坊又走了一遍。
  周家烧的是大陶缸和陶锅,最大的缸高度已经能够达到二尺,能烧出来这样的陶缸,说明对方在火焰温度的技术上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
  但这样的陶缸市场需求很少,毕竟陶缸好好爱护,完全可以做到一缸传三代,人走缸还在。
  因为市场份额太小,李家又通过价格抢占了小器皿的空间,这导致周家只能继续在烧大缸的道路上卷不说,还得将作坊缩减到一个极小的规模,人手只有四五个,还很少做小型器皿,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利润。
  面对这样的情况,韩盈只能无奈放弃这家。
  至于李家,他们擅长大批量制造,主打的就是一个便宜、皮实,但去过之后,韩盈才发现这个作坊使用了大量的奴隶和学徒,行径极为恶劣,做不完不给吃饭,会拿鞭子抽人。
  看到这幕的韩盈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其实,稍微一想也会是这个情况,想低价抢占市场,必然会损失利润,从买家身上赚不回来,就只能从自身这边节省,使用奴隶和只管饭的学徒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情况韩盈很难去管,但她默默的划掉了和李家合作的可能。
  其它几个相邻的作坊韩盈也去看了,问题更大。
  如今刚过午时,看自己转悠了一圈,还剩下擅长制作精美器具的高家还没有去看,韩盈稍微算了下时间,确定自己去后不耽误回医属,于是便和燕武一起往高家走。
  沈市掾提到过高家,据说是女子管的陶坊,韩盈对此也有些好奇,她慢悠悠的骑着马,身后跟着燕武,越靠近高家陶坊,越觉得荒凉,路上压根没有运陶器的挑夫不说,连挑柴夫都见不到。
  这有点儿奇怪,陶坊需要烧窑,而窑炉一旦生起就不能停下,必须源源不断的供柴,所以每个陶坊都会持续的储存木柴,储存到差不多了就会烧陶,而陶烧出来就要送到市去卖,所以路上运柴运陶的农夫压根不会停,怎么都得遇上一两个,可韩盈走了小半个时辰,愣是没看到这样的人,只有孩童在路边玩耍。
  看过之前那么多陶坊的燕武也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她左右望了望,看着里内正在洗衣晾晒的妇人,又将自己放在剑柄上的手拿了下来。
  二人询问了下过路的匠人,确定了高家陶坊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了再一段路,那陶坊便近在眼前。“怎么没有黑烟?”看着陶坊,燕武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忍不住说道:
  “难道是没有烧陶不成?”
  韩盈也觉得这不像是个正常陶坊该有的样子,破败的感觉已经扑面而来,可来都来了,总得看看再走吧?不然这一趟就是白跑了。
  这么想着,韩盈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月女开口说了,燕武也不再继续阻拦,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刚一靠近陶坊,便听到一群男人吆五喝六,互相劝酒的声音。
  此刻正好是烧陶的好时节,各个都会多烧一些陶器,留作酷暑时售卖——高家陶坊居然会这么闲?!
  韩盈略微皱眉,可都走到这里了,扭头再走实在是不甘心,抱着来都来了,必须要看透到底怎么回事再走的她,带着燕武就进了陶坊。
  陶坊院落正中央放着个大桌子,上面摆满了酒菜,甚至还有烧鸡和猪肘,此刻已经被吃了大半,桌子旁边的地下铺着草席,七个壮年男人随意的坐在上面。
  为首的男人满脸络腮胡,身形强壮,桌边还放着把剑,右边的那个稍微瘦弱,可同样不好惹,他脸上有道刀疤,左手的小拇指也不见了,这两人看起来极其危险,应该是持武行凶的游侠儿。
  有意思的,是这二人看到韩盈和燕武进来,第一反应是看向主坐左边的青年男人。
  此人穿着完整的靛布衣衫,那衣服很新,一看就是今年新买的,他也抬头看了韩盈二人,随即又将头转了回去,好似完全不在意有生意上门。
  至于其余四个,便普普通通,不仅只穿着条葛布制作的裤子,还像是甚少吃过肉一样,两个大活人和一匹马进来的动静不算小,可他们毫不在意,只顾着扒饭,不是拿手撕下鸡腿开啃,就是使劲儿夹着猪肉,吃的满嘴流油。
  韩盈隐约有了猜测。
  她倒不害怕那两个游侠儿和这么多人,除了疯子,哪怕是抱图动手前也会衡量利弊,这更像是在吃大户亦或者是吃绝户的现场,大多数只会专注于高家,普通的妇孺过来照样能正常回去,更不要说,她现在的身份,一县医曹,动她,是想碟刑而死么?
  没有理会这些人,韩盈边思量着的情况,边扫过整个院内。
  高家陶坊内部陈设和其它家陶坊没有什么区别,有各类工具,泥堆,盘出来的泥胚,以及摆满了的木柴,不过,高家陶坊格外的冷清,根本没有其他作坊干的热火朝天的形象。只有不远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还在搅着泥,听到马打响鼻的声音,少扭头过来看,紧接着便是眼前一亮,而后便冲着屋内喊道:
  “主家,有客人上门了!”
  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啊。
  不过,只有两个人做活……
  韩盈的视线在少年的裤子上扫过一眼,最后又停留在大吃大喝的这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