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身体没有崩溃到这种地步的人,面临长期无药导致的反复感染和引发的并发症,同样撑不了多久。
“不好解决。”韩盈神色也严重起来,她直说道:
“现今药价高昂,想拿来给他们治病难如登天,只能想办法提前预防,不能让他们受寒,不可随处便溺,饮水和饮食上要注意洁净……现在可曾有人有时疫的症状?譬如高热,喉咙疼痛,头痛,四肢酸痛和虚脱情况的,要尽快把他们与正常人隔离开。”
“这……”娄行顿时开始头疼起来。
他也知道这些流民受不得寒,可现在营地初创,也就刚搭起来草棚,火炕都没时间砌呢,上哪儿给他们创造防寒的环境?
不用楼行说,韩盈也能看出来这点。
她往营地内一走,一眼望去,就没有多少比人还高的‘建筑’,也就是脚下比较平整,低头看,还带着燃烧过后的碳迹——估摸着是时间和人手能力都不够整出来这么一大块营地,娄行索性直接放火烧平整了。
“没办法,尽人事听天命吧,先分两处营地,若有人有了症状,先把人隔离,不过娄叔,你还是拿着粮食雇佣周围村庄的农户过来赶赶工吧,总得把窝棚和土炕盖好,不然等到了河水结冰的时候,别说时疫,人冻都要冻死了。”
“嗯。”娄行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如今人力对他们来说是稀缺资源,总要先保证人活着,娄行重新调整了营地和事务,又紧急招来了批人手加盖火炕和窝棚,还得带人堆积冬日的木柴。
送过来的这些人,好听点说叫流民,实际上和奴隶差不了多少。
他们的身份有些复杂,但整体上来说,性格都较为温和,毕竟性格不温和的早就犯了大罪,不是被杀头,就是累死在当城旦的时候——隔壁两县虽然说是坑了他们一把,送过来的人都很虚弱。但至少是青壮年,只要稍微做上点防护,他们患上风寒的可能就大大减少。
娄行特地告知了这些人,接下来所建造的是他们的冬日居所,这使得流民们越发开始卖力。
而摒弃了简单的家庭生产单位,统筹调配上千人来进行建造营地,其速度较过往快了更是数倍。
韩盈还没有见识过如何指挥上千人的生产安排,她忍不住跟着娄行,很快发现,这和她依靠国家所训练的半军事化管理没什么区别,也是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在网上增加人手进行生产活动,唯一不同的点,便是由于这些流民来源于各处,没办法直接自行推举出什伍长乃至更上面的队长。
而这点,娄行是用的将作掾和他手下的吏目,以及一些不知道从何处挖过来的人。
就是这些人面对繁杂的营地事物还是不够用。
而来时还担心自己安危的韩盈,此刻也不觉得这些流民能对自己怎么样,索性把韩粟扔过去填坑——要工资的,娄行给皮裘做报酬。
至于韩盈,她最终还是没有逃掉帮忙,毕竟她过来也没有什么可以看诊的地方,索性给娄行算起来粮食运转的消耗,又像之前答应的那样,挑了两个妇人,教她们数数和一些简单的外伤处理。
流民们比农人们还要差。他们没有田地,一切生产安排都要服从官府的管理,基本上接触不到多少药材,没有药,不仅治病无从谈起,教导如何治病也成了空谈,只能紧着常见又不用药的来。
也算是运气好,数千人的营地里,最终只有七八个人患了风寒,传染控制在了二十人以内,几碗浓粥下肚,全都挺了过来,而在河水开始结冰前,流民们都住进了草棚,坐在暖和的炕上,加工日后所需要的工具。
可惜,不可能所有人都坐在屋内,还是需要人出来做活,而大部分人的体脂率都很低,压根抗不了寒,还算清闲的韩盈,很快迎来了‘治病’高峰期。
“又昏倒一个?”
揣着手手,韩盈看着新抬过来的年轻男人,微微皱眉。
教导过的两个妇人,按照韩盈教的,先体检一番,确定人是真昏后,便将人弄醒,然后灌进去两碗浓粥。
粥是糙米加上麦粉,盐,以及从集市上买来的各类便宜边角料——下水,内脏,脑子等东西,味道略微有些怪,但有碳水有肉有盐有油脂,已经算非常不错的好东西,拿来当‘药’也不夸张,往后个三百年,东汉的张角也是凭借着这一手‘治’好了无数百姓,对方比自己还要狠一些,他喂的只不过是稀粥。
醒过来的青年男人也知道这是好东西,狼吞虎咽的将浓粥喝完,甚至端着碗去舔碗底,等他把碗还回来的时候,几乎已经不用洗了,看着这人看着粥锅,眼中极其渴求的模样,韩盈顿时心道不好。
看青年男人恢复体力,恋恋不舍的离开,韩盈招过来其中一个妇人,对着她问道:
“最近两天昏倒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是。”妇人有些紧张,她数着手指,开口说道:“四、五天前,昏迷的人只有一两个,这两天,一天就能送过来七八个,得熬两锅粥才够。”
妇人很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她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说道:
“月女,您这浓粥太好了,他们都想过来喝,我看,都是故意跑外面冻昏过来的。”韩盈忍不住怒斥:“简直是不要命了!
大冬天的,昏倒在外面要是没人发现,冻死都有可能,就算人没死,搞不好手和脚就要冻掉,这可真是为了吃的,把命都得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