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走后,这些基层的小吏们眼神飘飞,不用说,心里就有了猜测。
  老楚这一行人负责水利勘探,因为要跑外面,往那些没人的沟壑里钻,所以换上了粗布麻衣,虽然外表看起来普通,可七个壮年劳力,还是在野外,哪个村子里的青壮劳力会没事聚一起,去这种地方打他们一顿?
  这事情不正常,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
  不是上层斗法,就是那神师挑唆!
  老楚和他的上司将作掾也是这么想的。
  他跪坐在有些湿冷的房间内,摸了摸自己又开始发疼的双腿,和老楚面对面叹气。
  将作掾的工房在府衙的北面,阳光照射极差,还地势偏低,短期住也就罢了,时间一长,整个人就开始难受起来,可他却在这个工房里办公二十多年。
  而伴随着这么久时间的,是整个房间内极为陈旧的摆设。
  浮了层土的土墙,绳子坏掉了的竹帘,进门往外的木地板虫蛀的的厉害,那常用的案几,满是修改竹简时不小心留下的划痕,不知道用了多久才会如此。
  这间房子简陋的不像是将作掾该居住的地方。
  将作掾,主要负责土木工程,这种事情油水甚是丰厚,就算是穷,也不能穷到这份上。
  除非,他已经边缘化很久,平日里更是压根摸不到任何工程的边。
  事实也的确如此,宛安县十几年未曾动过大型工程建设,没有工程,自然也没有钱过来,要不是底下的乡道还需要维护维修,那将作掾这个职位都要被取消掉了。
  揉着又开始疼痛的小腿,将作掾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常,咱们年龄都到这个岁数了,这摊子浑水掺和进去,得不得利不好说,想退出来,可就难了。
  第112章 准备砸锅
  老常没搭话。
  沃河水患持续了很多年,也不是没有县令动过想治理的心思,将作掾年轻那会儿,也有个县令想修。
  只是,本地地势平坦,没有太大的高低落差,大水一来,直接四处蔓延,要想能够修出让水流四散出去的水渠网,其动用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县里哪有这个钱?
  那时的县令无奈,只能按照县里的实力,每年给将作掾拨点款,带着人做水道疏通,希望能减缓些水灾。
  可惜的是,将作掾掌握的技术普通,他疏通的水道效果算不上好,比起来浪费人力物力,还不如不修。再加上水患不算多严重,以及其它的原因,将作掾便被要求不用继续疏通水道。
  没有了工作,将作掾连带着整个部门都逐渐被边缘化,而本县经常泛滥水灾地方的平民,也是能走的走,能逃的逃,最后将那一大片土地全部荒废下来。
  水灾最严重的地方已经没了人,更远处的村子虽然也会受点波及,但粮食减产也不会减得太狠,勉强还是能活下去的,于是大家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年,相安无事。
  而如今新县令想要重修水利,将作掾心里是不怎么看好的。
  这条水渠要怎么修?河渠上下游县关系协调好了吗?还有最重要的,修河渠的钱从哪里来?本县也就四五万的人口,适龄的丁男丁女要种田织布还有兵徭役,能过来修河渠的人又能有多少?
  哪一个解决不了,这河渠就修不下去,尤其是这次老常挨打,将作掾心里明白,除了神师在暗地里捣鬼,真正让这些青壮们动手的,是他们本身就在恐惧修河渠!
  毕竟,哪个平民不害怕劳役?
  单个的民意不害怕,后面还有人指挥着就吓人了,再加上前面的不利条件,将作掾立马后退。
  “不行,这浑水我不能掺。”他打定主意,道:“咱们小心点,把水曹那个狗养的玩意儿供出去就行!”
  确定了的将作掾带着老常从尚傅面前一阵唱念做打,成功的获得了暂停勘察的安抚。
  而送走将作掾的尚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还没有说话,屋内就走出来个比他略显年轻的中年男子,张口就道:
  “好你个老尚,底下的事儿没铺平呢,就把我给叫过来了?”
  尚傅抬眼看着他夸张的模样,直接拆穿了这位好友的面目:
  “是你来的比我想的还要快,说起来,娄行你在山阳郡呆的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别提了。”被叫做娄行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被上司翻了旧账,不上你这儿,可就要去城门前搬砖了。”
  尚傅瞬间就懂了。
  他和娄行两人是同僚,关系还不错的那种,嗯,能在山阳王手下呆住的人,战友情都挺深的。
  当年,尚傅能在山阳王府中呆住,一个是走别的地方没好职位,其次就是山阳王府中藏书是真的多,为了窃书(把书看完回家默写出来),尚傅就兢兢业业的在山阳王府中干活。
  而娄行呢,他是个半个墨家子弟,擅长工程建造和机械什么的,山阳王骄奢淫逸,自然也会修建水阁亭廊之类供他享乐的建筑,娄行就是负责修建的那个人,修的时候,更是上下其手,不知道捞出去多少钱财。
  因为其人贪污太甚,其他墨子极其耻于与他为伍。
  其实,娄行并非贪婪无度之人,他贪的那些钱财,虽然有一部分也用在了自己身上,但大部分都是分给了役夫役妇,又拿去接济了孤寡老弱,至于尚傅为什么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