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生养之恩,儿女做什么都偿还不尽,可儿子尚能奉养父母,女儿嫁入夫家,连回家看看都难,实在是不孝啊。”
  听韩盈说完,郑茂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连连点头,仿佛打心眼儿里觉得是挺不孝顺的。
  而心眼子比较快的周幺,稍微过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她猛的抚掌,笑着应道:
  “对,是挺不孝的!”
  韩盈默默的略过了郑茂,她和周幺对视,继续说道:
  “为人女儿,怎么能不尽孝呢?老话说的好啊,生前孝,胜过墓地千次扫,生前侍,胜过坟前万吨灰,这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的恩情,若是能在生前回于父母,定能算得上是孝女!”
  说着,韩盈还对周幺挑了挑眉。
  其实对于大部分平民来说,‘孝’并没有什么用处,真正能拿它换名望的,还是在官吏当中居多,平民想凭借孝名换取利益是很难运作的,大多数是男人凭借着为父母亲人复仇(主要是自身武力),找到个长期饭票,当然也有些许一步登天的人物,不过都是幸运儿中的幸运儿。
  而女人机会就更少了,主要看县令是不是打算教化民众,运气好的话,可以因为过去的事迹,得到点儿钱财食物的赏赐,更多的……没有。
  这样的区别待遇显然很不公平,不过现在也的确是方便了韩盈,因为以往给的女性不多,所以她也不需要用太高的赏赐来诱惑她们,一千钱,加些肉,顺便可以直接从养鸡场里拿上两只母鸡,差不多就可以了。
  这些钱,在韩盈眼里不算多,可对于平民女子来说,却是一笔重款,折换成粮食,差不多能在十二石,算四亩地的产出,是丁女劳作一年的所得,凭空得这么大笔钱财,肯定会吸引着她们前仆后继的‘尽孝’。
  看郑茂没有反应过来,韩盈便没说她要给的鼓励,不过,周幺是个聪明人,哪怕韩盈不说,她也明白第一个出来做引领的人,肯定能吃到螃蟹,财物奖赏肯定会有的,不然,怎么吸引她人模仿呢?
  过往可没有出现过女子婚后奉养父母的事情,只要她抓住机会,完全可以让自己身边人吃一波红利,这也算得上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毕竟——
  以往哪有官吏对儿女尽孝做过奖赏,反倒是逮住那些不孝的人。使劲儿的罚!
  想到这里,周幺对着韩盈眨了眨眼,暗示着自己已经明白要怎么做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快,韩盈心下满意,这件事的前期安排就可以交给周幺,等时机差不多了,她再发出奖赏,慢慢的就可以引导出新风俗,当然,女子晚育的思维观点还是得宣扬,再好的风俗,也得有切身的利益关系才能维持得下去。
  不用再强调这件事情的韩盈,开始调转话题,对着周幺询问道:
  “说起来,你们去他乡行医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那这还真有,而且还挺多的。
  于是韩盈被迫听了一耳朵各种正常患病,但是被当成邪祟作怪的例子,以及一些更加奇怪的病,比如有人脖子上长了大肉瘤,还有个腹大如孕妇的男人,以及怎么也长不高的侏儒,裂了三瓣嘴唇的兔婴……
  大致凭借着她们的描述判断出是什么病症之后,韩盈也只能在心里摇头,这些病症,现在哪个现在都治不了,甚至除了第一个听起来像是大脖子病缺碘,能通过海边的紫菜和海带治治,其它都是目前医疗水平无法治理的。
  医疗水平实在是不够啊。
  从心底感叹过后,韩盈还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
  郑茂给孕妇接生过后,遇到了保子神牌的觋师,要价要的可贵了。
  好家伙,都薅到她这只羊头上来了,这是一点喘息之空都不给平民留啊!
  不行,真不能留沃河觋师了,不只是他,得把整个宛平县神棍的饭碗都给砸了才行。
  而当韩盈想着怎么解决掉对方的时候,收到大量吏目暗示沃河觋师,也开始了他的回击。
  县城府衙,几个鼻青脸肿,头上和胳膊上还打着绷带,隐约透露出几分血迹的吏目一亮相,就让底层吏目们看傻了眼。
  谁这么大胆,竟敢围攻他们?!
  顷刻间,众人便忘却了不同部门之间的明争暗斗和过往的不和,连忙上前慰问:
  “老楚,快进来,快进来,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这都见血了!”
  “吴岳,你们今天不是去看河了吗?怎么这样回来的?遇上什么人了?”
  看着同僚们还有点想上手的样子,吴岳连忙后退一步:
  “别碰别碰,我的胳膊可不能动,再动就要断了!”
  而被叫做老楚吏目,年龄大些,颇为稳重,又是这群吏目的头,他叹了口气,说道:
  “就是下去量河堤来着,结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群青壮,拿着棍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往我们身上打,我们反抗不及,就成了这副模样。”
  听完,县衙里的官吏实在是开了眼。
  “咱们县还有这么嚣张的强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围攻吏目,疯了他们?”
  “就是!”
  “必须得严查!”
  老楚摆了摆手:“没那么简单,我得去见上司,回来再跟你们说。
  听老楚这样说,聪明人瞬间明白过来,里面还有别的事,刹那间,胆小的人不再掺和,连忙让开通道,由老楚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