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要是一想,就觉着头脑发昏。
  他们迟疑着,不敢相信。
  几十年的沃河觋师都做不到,月女,真的能行吗?
  他们屏气凝神,想看看月女到底要怎么施法,才能驱赶虫蛊。
  是不是要新建高台,在脸上画上那些神秘的纹彩,再向鬼神祷告?
  韩盈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她道:
  “先把楮冬带到村外边的那个草棚子里去,给他备个火盆烤烤取暖,小六,去我家找我二哥,给他专门备一个碗,舀上碗粥过来。”
  被叫的小六其实并不小,这人年龄二十有三,在这个年龄都是四个孩子的爹了。
  不过他在家里排行最小,父母健在,大家就以他的排行来称呼他。
  韩盈这么一说,小六就应声道:
  “好勒!”
  他麻溜的去找人。
  楮冬看这模样,确定自己是真的有救了,连连诚心诚意的磕头:
  “多谢月女,多谢月女!”
  他顿了顿,对方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自己再藏着掖着也没有什么必要。
  “是有人找我,让我上您这里来的。不过,他们没说让我白天来找您,而是晚上悄悄的过来住,住到……我死。”
  楮冬说完,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随即,便是全身的血液都往脑子里涌。
  果真是被月女猜中了,有人要害他们!
  白日过来,大家都能看清楚多了个人,知道他虫蛊缠身后,也能赶出去,以后心理也有防备。
  可晚上过来,谁冬天晚上没事去看外边有什么?
  虫蛊靠的近了,就会传别人身上,他们这些天天过来干活的,要是也沾染了虫蛊……
  老天,那可真是死全家了!
  脾气暴躁的,当场就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想摁住楮冬。问到底是谁派他这么来的,可走了两步,看楮冬现在的模样,又吓得停在了原地问道:
  “是谁让你来的?!”
  “我不知道。”
  楮冬摇了摇头:
  “他是晚上来找我的,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家里很有钱,我当时开口要四缗,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对楮冬的体力是很大的考验,说完,便在原地喘了好几口气,缓过来之后,又继续说道:
  “他昨天夜里,给我送来了两缗钱,大家若是不信,可去我家找芽妹,我把钱给她了,”
  楮冬说的有头有尾,还有铜钱作证,众人一下子信了这个说法。
  “畜牲,莫要让老子捉到你是谁!”
  “必须打杀了他!”
  “楮冬,你真的看不出来他是谁?”
  吵嚷中,韩盈理清楚整件事情,她挑了挑眉,升起了对楮冬的好感。
  她点了点头:
  “你倒还有几分血气,是个男人,没夜里过来害我们。”
  蛔虫卵生命力顽强。楮冬要真是无耻些,夜里来住了,保不齐就真留下了定时炸弹。
  一两个人犯病,她还有药治,一口气儿二三十个人都患上了蛔虫病,那事儿可真的是大了。
  可楮冬没这么干。
  按照大众普遍认知中,虫蛊缠身,死路一条的情况,他过来,或许有那么点求生的希望在里头,但更多,恐怕是想着求死。
  极端之下,更能看出来人性。
  幸好楮冬是求死,可谁能保证别人在经历了世态炎凉之后,还能有这份纯真。陷入绝路而疯狂报复的人,可不是少数。
  毕竟,还有两缗钱没到手呢!
  能扛得住金钱的诱惑,又抵得住死亡恐惧,这种人救下,值。
  给他治病,韩盈也不会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
  她说完,众人也反应过来。
  这件事楮冬做的的确良心。
  大家还在畏惧虫蛊,但不怎么排斥楮冬了。
  “月女说的没错,是个汉子!”
  众人态度也不再剑拔弩张,手中提起来对准他的农具,也放在了地上。
  “行了,谁去把他带草棚那边去?我得去回房间拿药,他这病得快点儿治,瘦成这样,再这样下去也撑不了几天了。”
  听韩盈这样说,众人吞咽了口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的。
  楮冬苦笑。
  “劳烦各位叔伯指个方向,我自己去就是了。”
  徐伯大着胆子,给他说了往哪边走,还让他远着点人群。
  谢过徐伯,楮冬慢慢的走向远离村子的草棚。
  看楮冬离开,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想想他其实没有走远,还是在村子周围,又是一口气提了上来。
  心里那块石头怎么也落不下去。
  看这些人害怕的模样,韩盈没有忽略了他们的情绪,继续安抚道:
  “莫担心,最快今天就能打出来虫子。”
  “打虫子?”
  徐伯想象不出来这是怎样的做法场景,他扭曲着脸,忍不住问道:
  “不用搭祭台吗?”
  韩盈被问的一脸懵,搭什么祭台?
  看她的模样,徐伯也慌了:
  “也不准备祭品?”
  韩盈的表情更加茫然。
  徐伯倒吸一口凉气,继续问道:
  “什么都不准备,那怎么敬鬼神驱虫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