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这会儿可顾不得其他,就算是听到自己亲妹妹来过,也丝毫没有让其有半分的风神,只一心一意地在贾母面前哭。
  “老太太,我们元儿受了大冤屈了,这日后可怎么办呢。且别说她入宫这么多年,蹉跎年华。
  便说被那起子小人诬陷,又去了见不得人的地方,如今竟又随随便便被指婚,这日后可怎么办呢。”
  这番话,已经被她翻来覆去不知说了多少回。此时在座的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脑袋一阵阵地发疼。
  贾珍求救似地看向贾赦,眼中全是哀求。
  好叔叔让她停了哭声吧。
  贾赦撇了撇嘴,白了贾珍一眼,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反倒是一旁的邢夫人瞧着王夫人的哭嚎,眼中闪过不屑,用帕子遮了遮上翘的嘴角。
  往日里的威风都不知道哪去了,如今倒显出来,这等的模样。
  想起王夫人以前对自己,那透着两分不屑的眼神,邢夫人更觉得解气。她端起旁边的茶,撇下浮沫,润润嗓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装模作样:
  “弟妹快别哭了,倒叫咱们心都快碎了。如今圣旨已经下了,老太太又能怎样?总不能去抗旨吧,要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如今不管如何,也有这圣上的指婚,咱们只能笑着应承,哪里在能这里哭嚎。
  若是一时,被那起子小人告了状,万一两位圣人怀疑咱们另有居心,到时岂不是连累全家。”
  邢夫人本来不过是说风凉话,可是随着话说下去,她自己也有些吓得,带着些许不安的眼神瞟了瞟外边。
  “正是如此,婶子还是不要如此,不管如何,大妹妹那边已经是定了的,咱们只能认了。”贾珍也出言劝解,毕竟如今这事儿的确是有些难办。
  原本元春是板上钉钉的宫里人,可谁能想到会出了这等的乱子。
  原本王夫人还在哭,刚刚听了邢夫人的话,就有些气得胸口发闷。再听贾珍也搭言,她忍不住便有些双眼向上翻。
  鸳鸯本来在后边低垂双目,只当自己是隐形人。可未曾想到,王夫人突然如此,她一惊之下也顾不得其她,先上前摁住对方的人中。
  “珍珠,小蹄子还不赶紧进来。”鸳鸯口中呼喝着,外面的珍珠听了叫喊,立刻掀开帘子进来。
  瞧见这一番光景,她二话不说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只指节大的小瓶儿。
  将瓶子凑在王夫人的鼻下,配合着鸳鸯的按压。很快,王夫人便悠悠地叹息一声,缓了过了。
  此时她身上仿佛只觉得被千钧石磨碾过,竟是再也无法大声地啼哭,王夫人的脸庞上滑下两道泪痕。
  “罢了罢了,你再哭又有什么用,儿女都是债。便是你今日活活在这哭死,来日她又未必会心疼你。”贾母口中说着,无奈地捶着自己手中的紫檀寿星献宝拐杖。
  “如今便是我,舍去这张老脸,也没有办法请得万岁爷回心转意。”贾母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元春的事情,看着简单,实际上却是皇家的警告。
  也是因此元春的婚事没有回圜余地,若是真的去闹,后边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来。
  “往好处想,元儿在宫中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如今出来了,也算是苦尽甘来。
  虽说官职低一些,但毕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家中也算得上是清流门户,如此看来也不算是辱没了元儿。”
  贾母的话很明白,以元春现在的身份,能够嫁给对方已然是不错了。
  今日自从知晓元春被指婚,王夫人便闹到了现在,一两个时辰过去,便是贾母身体再好,也不禁被她闹得头昏脑涨。
  她无奈地挥了挥手说道:“去吧,都回去吧,这件事情已然如此了。”
  眼见着自己的哭毫无用,王夫人只得在凤姐的搀扶下站起身,向外走去。
  出了荣禧堂,王夫人站定脚步,转头死死地盯住荣禧堂方向。
  第63章
  荣禧堂后院此时静悄悄地,前面的喧闹似乎被阻隔在一门之外。
  一卷珠帘内侧,一名十七八的少女侧坐炕边,一枚黑子在指尖翻飞。
  她眉目并不算绝色,却比寻常女子多了份温柔可亲,偏偏此时双目低垂,面无表情地让人有几分不安。
  “姑娘还坐着呢?”司棋从外面跑进来,用帕子给自己扇风,随口问一直守在外间的绣橘。
  绣橘见是她,连忙点头,小心的指了指里面,有些担心的说道:“已经出神一早上了,最近姑娘这是怎么了……”
  听了绣橘这话,司棋咬咬下唇,就想往里边进,不承想被对方一把拦住。
  “好姐姐,姑娘说了,不许人扰了她。”绣橘怯生生地说道,若是往日还好说。这些天,二姑娘看着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她竟然是不敢有半分违背。
  绣橘的话让司棋也是有些踟蹰起来,她伸头瞧了瞧,里边眼见着迎春仍旧是低头沉思,垂眸不语。
  “这可怎么说的,前些日子护国寺回来就不对劲儿,后来好不容易好些了,三姑娘来求着下了盘棋便又这样了。”司棋是个急性子,眼见着迎春如此忍不住跺脚叹气。
  本来二姑娘便不喜欢说话,可如今竟是越发地,奔着四姑娘的模样去了。
  司棋心头琢磨,透过珠帘打量着自家主子。不过好在就算姑娘再有变化,也不过是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近,倒少了那等不着三两的上前撕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