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这大受打击的模样让苏雷难以放心，又听他是开车过来的，更不放心了，便执意要送他回家。
路阳没提出异议，只是一路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说你啊。”苏雷透过后视镜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忍不住多嘴，“就放下吧，照你这条件，还怕找不到比方见青条件更好的吗？别老在一棵树上吊死。”
苏雷把他送回家，忍不住唠叨几句后终于走了。
这下世界安静下来。
路阳坐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冲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从卧室找到书房。
犄角旮旯的地方也被他翻了个遍，但什么痕迹都没有。
他高中三年里就没有留下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吗？还是说已经被胡芸全部销毁了？
路阳冷静片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等了一会儿后，邮箱里多出一封邮件。他点开一看，是一张高中毕业照。
照片的像素并不是特别清晰，但路阳却能从一众模糊的人脸中找到方见青。
她站在最后一排的靠左侧的位置，扎着马尾，大约是不太高兴，脸上没有笑容。
路阳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她脸颊上点了点，这才回过神来在照片里寻找自己的身影。
结果没有。
难道他们高中没在一个班？
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秒就被否认了。
那隔着一层毛边玻璃般的回忆逐渐清晰起来，有了轮廓。
画面一开始是黑白的，渐渐有了色彩，然后再加入了人声。
方见青靠窗坐着，头发用黑色的发圈束成高高的马尾，低垂着眼在默背课本上的文言文。
这副场景没什么奇怪的。
如果不是她的脸色和唇色过于苍白，以往总是挺直的腰背塌缩着，路阳也不会发现异常。
“你让让，我出去一下。”方见青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路阳说。
“你不舒服吗？”路阳担心地问她。
路阳看见自己高中时期的脸。
那时的他没有染奇怪颜色的头发，也没有打耳钉，眼睛闪亮亮的，整个人迸发着鲜活的色彩，看起来不带任何暗沉的色调。
“有点，我出去一下。”方见青从座位上站起来。
路阳以为她要去医务室，关心道：“要不我陪你去？”
方见青抿着唇：“我要去厕所。”
路阳这才讪讪作罢。
这一去就去了大半节课。
路阳见她一直不回来，担心她在厕所里出了什么事，正要举手示意借口上厕所出去找人。
只听见方见青喊报告的声音。
她回来了。
路阳正要举起的手又尴尬地收回，顺势变成摸脖子的动作。
“还不舒服吗？”路阳小声问她。
“去医务室拿了点药，现在好了点。”方见青随口回。
“什么啊？不是说去厕所的吗？”路阳的声量突然升高。
方见青：……
讲台上的老师冷脸：“路阳，你给我站起来。”
路阳麻溜站起来：“对不起。”
方见青用书挡住脸，偷偷笑了。
路阳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
放学后，路阳在校门口堵她：“刚才干嘛骗我？”
“你老跟着我，其他人要说闲话。”方见青说。
“好吧。”路阳说。
方见青往前走了几步。
路阳跟在后面。
方见青无奈停下：“都说了不要跟着我。”
“我送你回家。”
“不需要。”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淡啊？”路阳委屈巴巴地说，“你在学校里都不理我，我只能这个时候和你多说会儿话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方见青歪头问。
“我——”路阳猛地红了脸。
还不等他的小心思活泛太久，方见青就斩钉截铁道：“不行。”
路阳马上回：“为什么？！”
“我们没可能的。”方见青停顿了一下：“我们的家庭条件悬殊太多，连做朋友都不合适。”
路阳长这么大，第一次听见别人用这种理由来拒绝自己，其他人都是把这个当作倒贴上来的理由。
“而且，我不喜欢你。”方见青继续猛击他萌动的春心。
路阳心碎了。
*
“还好吗？”繁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方见青摇头，声音虚弱：“有点想吐。”
从县城到镇上的主路出了故障正在维修，只能抄小路去剧组。
路面崎岖，弯道太多，方见青坐了半小时后开始出现晕车反应。
繁舟从包里拿出晕车贴和晕车药。
“你怎么会备着这个？”方见青靠在他的肩膀上问。
“之前去游乐园那次你也晕车，所以后来我都习惯带着这些东西。”繁舟把晕车贴撕开给她贴在太阳穴上。
方见青感受到太阳穴传来凉意，伴随着草药的味道，胃部翻滚的恶心感要稍微减轻一点。
繁舟拉起方见青的手，曲起自己的食指刮她的手背，顺着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位置往下刮，来来回回好几次。
“这是干什么？”方见青纳闷。
“我看网上说的，如果晕车可以刮这个地方的穴位。要好一点吗？”繁舟问。
“嗯……感觉……更想吐了……呕……”
“就是要吐，吐出来就好了。”繁舟忙对前面的司机说：“晓山，停车。”
方见青在土路边呕了会儿，又用矿泉水漱了口，这才感觉舒服许多。
“稍微好点了吗？”繁舟问。
方见青用餐巾纸擦着嘴角：“好多了。”
重新上车后，吃了繁舟给的晕车药，没过多久，方见青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身边的繁舟温声细语地说：“我刚才看了导航，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你尽量多睡会儿。”
“嗯。”方见青应声，安心地睡了过去。
方见青梦到了和繁舟第一次去游乐园的时候。
那时候两人交往的时间还不是很长，两个人都是穷学生，这次游乐园的约会还是专门挑了节日活动，票价大优惠才去的。
因为去玩的学生多，所以还专程有大巴车到校门口来接人。
方见青和繁舟就坐在第三排的位置。
从学校去游乐园的距离很远，而且一路堵车，大巴车走走停停，方见青这个不容易晕车的人生生坐晕了。
难受得话也不想说。
繁舟从不晕车，对这种情况全无准备，除了问方见青要不要喝水，安慰她快到了以外就只能手足无措地坐在一边，看起来呆呆的。
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牵住了方见青垂着的手。
*
方见青醒了过来。
车还在路上颠簸，但她感觉自己的状态比先前好了许多。
“还有多久？”方见青问。
繁舟：“快了，不到半小时，不然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感觉有点饿。”方见青小声说。
“我找找。”繁舟在袋子里翻出一个小面包和吸吸果冻，“先吃点这个垫肚子，等我们到镇上再吃顿好的。”
说是要吃大餐，但真到了镇上，方见青只想吃火锅。
林晓山找了地方把车停好，打算在车上等两人。
“晓山，下车一起吃吧。”方见青见他在座位上不动，便招呼道。
“没事，我在这里等你们。”林晓山自觉地想为他们留出独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