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却是没想过,引来这样仿佛毁天灭地的雷劫,可能不是因为天资,而是因为太过不受天道待见。
“等等,天雷怎么好像是向试炼之地中劈下?!”
阴沉天色下,高空的风呼啸着,楼船上的旌旗翻卷,其上绣有上虞不同仙门的徽记。
若非有灵力护体,在这样的风中根本无法站稳。
不止一人发现了这件事。
“真是胡闹!”老者瞪圆了眼,“这是哪家不懂事的小辈,若要破境,便该提前闭关全力应对,还来此作甚!”
进入试炼之地的机会虽然难得,但也没有珍贵比自身道途更重要的地步,便是小辈不懂,门中尊长也不懂么?
总不可能有人连自己将要破境都察觉不到吧!
姚静深当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显得更加冷峻。
上一次他见到这样声势的天劫,是在淮都城外。
“真的只是破境么……”有人喃喃道,说出了众人心中疑虑。
进入试炼之地的都是未过二十的少年修士,当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四境,谁能引动这样声势浩大的雷劫?
比起破境,这更像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悬停在空中的楼船上躁动起来,如今在试炼之地中可是他们门下弟子,如何能不担心。
正在与姚静深争辩的闻人氏宗亲顿时哑了火,如今情形,怎么看都不像无事发生,只是这时候,就算他们解开禁制,姚静深也难以再入其中。
雷劫来势汹汹,空间裂隙与此界连接的入口本就不稳,在天雷落下之时,流沙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许多,此时若再有高境修士入内,裂隙入口随时都可能被影响崩溃。
而一旦入口崩溃,进入试炼之地的修士要想离开便只剩两个选择,强行将空间裂隙撕裂,又或者等到裂隙重开。
姚静深不能冒这个险。
他直直望着下方流沙,神情中再窥不见半分笑意,空中楼船上,诸多仙门修士也都挤在船头或船舷处,密切注意着流沙动向,眼中隐隐带着急色。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道天劫,还没等众人松口气,才散开的浓云就再次汇聚在上空。
“这是在干什么?!”女子匪夷所思的神情,“为什么又有雷劫降下!”
于是诸多仙门长老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好在谢寒衣破境的雷劫比起方才姬瑶引来的实在温和太多,在众多紧张目光的注视下,裂隙入口仍旧还在,只是流沙形成的旋涡显然有缩小之势。
“不好,入口将要合拢了!”
进入试炼之地的都是各仙门中的年轻一辈,修为最高也就在四境间,若是入口关闭,他们中又有谁能强行突破空间裂隙回归上虞。
阵阵哗然声响起,就算六境修士也不敢轻举妄动,眼下该如何是好?!
见此,闻人昭眉头紧皱,若是试炼之地出了变故,他显然要担起责任来。
方才闻人氏宗亲义正辞严,只觉要求肃清试炼之地的姚静深小题大做,此时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真如他所言,幕后有人心怀不轨?
到底是谁?!
众多仙门长老先后前来行宫,面对上虞无数仙门势力,闻人氏宗亲感到了莫大压力,却一时拿不出什么解决之法。
即便是天命境修士,也难以撕裂空间裂隙将其中修士强行带出。
而七境洞虚修为以上的大能,纵观整个上虞,也不过只有寥寥几人,而试炼之地中并无这样的大能坐镇。
闻人昭立即传讯淮都,向身为国君的闻人骁请命救援。这些少年人乃是上虞诸多仙门精心栽培的年轻一辈弟子,其中许多更是各大世族属意的继承人,若他们真被困在试炼之地不得出,那便是整个上虞都要为之震动的大事。
就在混乱之际,忽有一道灵光自流沙中破空而出,随即有更多灵光涌现。
感知到这些气息,老者脸上流露出狂喜之色:“他们出来了!”
无数少年修士,重新沐浴在此界天光之下。
姚静深旋即也将目光投去,只见高空凛冽风声中,少年抱着姬瑶,青衣染血,温润眉目显出几分肃杀。
在谢寒衣身旁,钦天一众弟子跟随左右,看起来都并未受伤。
萧御第一眼便发现了姬瑶,他抬头望着谢寒衣,微微皱起眉,他是谁?
诸多仙门长老各自迎向门下弟子,见他们安然归来,顿时都长长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能平安回来便是最好的事。
只是在试炼之地中因各种缘由陨落的修士也不在少数,流沙渐渐隐没,直到空间裂隙彻底关闭也未见熟悉的气息出现,一些仙门长老的脸色不由黯了下去。
虽然知道此行颇多凶险,但当门中弟子真的陨落于试炼之地中时,他们还是会有几分伤怀。
确定门中弟子没有受伤,在场仙门修士开始问及试炼之地中的情形,那两场雷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被问起此事,这些少年修士们也并不能说清,只知谢寒衣确实在试炼之地中破境晋升,至于其他,知道得实在有限。
“此事恐怕只有蓬莱道子才清楚究竟,今日也是因为他和钦天学宫那位陈姑娘,我等才得以保全性命。”
蓬莱道子?!
一时间,许多探究的目光自不同方向看向了谢寒衣。他们久闻蓬莱道子之名,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就连姚静深,在今日之前都未曾真正见过谢寒衣。
不过蓬莱道子怎么会出现在试炼之地中?他们一直守在此处,并不曾见他出现。
谢寒衣并未在意这些目光,抱着姬瑶落在了姚静深面前。
姚静深也顾不得与他寒暄什么,急急问道:“可是受了伤?”
姬瑶躺在少年怀中,双眸微阖,面色显得异常苍白。
“姚前辈放心,她只是需要休息几日。”谢寒衣温声道,虽然修为境界已在姚静深之上,仍敬称他一声前辈。
姚静深见姬瑶气息平稳,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也就在这时,闻人昭向前一步,冷眼看向谢寒衣:“蓬莱道子为何会出现在我上虞试炼之地,试炼之地中又生了如何变故,蓬莱是不是该给我上虞一个交代。”
谢寒衣对上他的目光,气势未曾落于下风:“武宁君放心,此事,我自然会与诸位分说清楚。”
*
九霄,钧天域,望舒氏。
望舒氏为昔日神族上神望舒血脉,因而以此为姓,在望舒氏的族地中,也永远供奉着上神望舒的神像。
青年站在神像前,负手而立,像是在等什么人。直到一丝异样气息自神像传来,他皱眉回头,目光落在神像上。
当人间神像垮塌时,身在神域的遗蜕也会有所感应。
青年伸手,磅礴力量没入神像,捕捉到了那丝一闪而逝的熟悉气息。
“阿瑶……”他喃喃开口,似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会?!
她不是应该死在了堕仙台下了么!
脚步声响起,青年立时收回手,将一切痕迹抹去。
来人不曾察觉异常,女子屈膝向他一礼,恭敬道:“我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她便是望舒氏如今的少主,而能令她屈膝行礼的,正是如今神族钧天域少帝,钧天长泽。
再看了神像一眼,钧天长泽随女子向外走去,未曾向她提及方才异动。
阿瑶她……真的还活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可能!”
当听到秦乐阳一身力量皆源于献祭神族之时, 出身闻人氏的老者拍案而起,一张脸涨得通红,“乐阳君乃是堂堂无相境大能, 为我上虞柱石, 你休要空口污蔑于他!”
以同族献祭神魔而得力量, 无论对如今的人族还是妖族而言都是禁忌,为天下所不容。如果被上虞封君的秦乐阳坐实有此行径, 必定会令上虞声名大损。
大殿中,众多上虞修士看向谢寒衣, 面对老者疾言厉色的喝问,他神情平静如昔。
此时殿中只他一个少年人, 其余则都是来自上虞大小仙门的长老, 因事关重大, 年轻一辈仙门弟子并未列席在座。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谢寒衣不曾辩驳,只是取出了一把染血长戟。
这一刻,原本还算冷静的仙门修士有不少都惊得直接站起身来, 长戟上残留的气息足以让他们分辨其主。
“这是……乐阳君的本命法器?!”有人失声道, 神色中是止不住的震惶。
即便只是无相境修士残留的威压, 也足以令在场许多修士感到莫大压力,让人无法再怀疑长戟归属。
乐阳君的本命法器, 怎么会落到了这位蓬莱道子手中……
“秦乐阳已死。”
谢寒衣短短几个字, 像是往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激起重重水波。
他说什么?!
乐阳君死了?这怎么可能!
殿中骤然爆发出嘈杂议论声,久久不息。
坐在上首的闻人昭神色比寻常更冷了三分, 他看着那把染血的长戟,眼中幽深难测。
这把长戟已经是无主之物, 如果不是有人强行切断它与其主的联系,那便是它的主人已经陨落了。
上虞唯一的无相境大能,就这样陨落了么?
谢寒衣看向闻人昭:“此番试炼之地中,秦乐阳试图重启祭祀之事,我循迹而来,为破神族祭坛,请宗门老祖相助将他诛杀。”
所以那时天边雷劫异象,是因无相境之上的存在出手?
姬瑶引发的雷劫太过骇人,是以众人都以为后一场雷劫才是她破境引来。
至于谢寒衣,在场并没有人知道他在进入试炼之地前还是五境。
秦乐阳是死在姬瑶手中的,当然,谢寒衣也在其中出了些力。不过这样的真相显然不适合如实告知众人,为了保守姬瑶魔族的身份,谢寒衣只能另寻借口。
好在蓬莱无相,甚至不朽境的大能不止三五,他请尊长出手诛杀秦乐阳便也不是什么绝无可能之事,总比他助姬瑶杀了秦乐阳这个无相境大能听起来更可信几分。
只是听了他的话,闻人昭沉默数息,却是开口道:“我等如何知蓬莱道子所言真假?你如何证明,这不是你蓬莱意图插手世俗之事的借口!”
他这么说,便是有意抹去秦乐阳行祭祀之事获取力量的事实,将他的死定义为谢寒衣背后的蓬莱试图干涉上虞内政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