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扬记得,在未遇见方律之前,他有过困扰有过痛苦,可不管多么难熬他都咬咬牙就过去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软弱?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无所有时,他可以顶着狂风暴雨,走得昂首阔步。
  可一旦有了能够坦然放肆的避风港,有了想要依赖的人,就会变得软弱起来。
  陆思扬仰躺在沙发上,看着虚空中的某个黑点,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丝毫没有头绪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无力感,将他压得透不过气。
  眼睛有些酸涩,他移开视线,去看落地窗外熟悉的,已经彻底黑透了的夜色。
  最初接手陆氏时,或许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那时候他是怎么解决的?
  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独自消化,直至天光大亮。
  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呢,一点点的挫败就几乎将他压垮?
  陆思扬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了一眼手机。
  十点了。
  不知不觉,竟然在这里躺了三个小时了。
  只是……方律怎么还没有回来。
  陆思扬忍不住解锁手机,电话拨了出去。
  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被接起来。
  他皱了皱眉,难道是酒吧里太吵了,没有听到……
  一片漆黑中,手机屏的亮度显得格外刺眼。
  他闭上眼睛,号码备注里方律这两个字就像是印刻在了眼皮上一样。
  晚饭没有吃,他一点都不饿,浑身只觉得疲惫,便想着不如干脆先眯会儿,等方律来再一起吃饭。
  陆思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睡竟然直接到了第二天早上。
  等他像做梦惊醒一般坐起来,天已经亮了。
  定定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直接在沙发上睡了一整晚。
  揉了揉酸痛的腰,正要去穿拖鞋,突然动作一顿。
  玄关处那双纯白色的拖鞋,摆放的位置与昨天无异。
  方律……昨晚没有回来?
  他弯腰抓起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
  没来由地,他的心突然慌了一瞬。
  哪怕是酒吧再忙,也不可能一天一夜都没有空闲去看一眼手机。
  陆思扬脸色一白,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涌出了一万种可能,每一个都让他心惊肉跳。
  陆思扬感觉自己根本坐不住了,他简单洗刷一番,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急匆匆开车出门了。
  一路上,给方律打了七八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
  陆思扬呼吸蓦地急促起来,看着信号灯上的红灯倒计时,食指焦躁地敲着方向盘。
  已经是初冬,早晨的空气夹杂着彻骨的冷。
  车里没有开暖风,可陆思扬的掌心已经有些黏腻,衬衫也被汗洇湿了一小块。
  这个点儿,酒吧已经打烊了。
  陆思扬推门进去得时候,只有几个服务生在打扫着客人们彻夜狂欢的残留。
  “陆总?”正在擦拭吧台的服务生看到陆思扬,表情有些惊讶,“您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陆思扬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吧台:“方老板呢?”
  服务生一愣,回答道:“方老板已经把酒吧转手了啊。”
  转手了?!
  见陆思扬一副惊讶的模样,服务生问道:“昨天刚办好手续,陆总……您不知道吗?”
  霎时间,陆思扬觉得大脑好像突然锈住了,说话都变得迟缓起来。
  过了好几秒,他才艰难开口:“为什么……突然转手了?”
  服务生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他人呢?”陆思扬抓着服务生的胳膊,语气急促起来,“方律人现在在哪?”
  “陆、陆总,”服务生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方老板昨天办完手续后就走了……”
  昨天……走了?!
  “……走了……”陆思扬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突然面目狰狞地看着服务生,语调高了起来,“走了是什么意思?他去哪里了!”
  服务生吓得浑身一抖:“不、不知道,陆总,我真不知道……方老板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
  走了……
  方律竟然走了?!
  陆思扬缓缓松开服务生的袖子,向后倒退了两步,跌坐在了吧台旁的卡座里。
  方律怎么会把酒吧转手了?
  为什么……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一声?
  就这么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去哪里了?
  陆思扬心神恍惚地靠在沙发上,锲而不舍地给方律拨着电话,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冰冷的忙音。
  为什么……方律竟连他的电话都不肯接了……
  在来的路上,他想过了无数种可能。
  车祸、落水、生病,他甚至连被人绑架这种荒谬的事情都想到了,可他就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陆总,”几个服务生见他像丢了魂一样,面色惨败地坐在那里发愣,赶紧围了过来,“陆总您没事吧?”
  陆思扬抬头看着几个人焦急的脸,只是尖锐的耳鸣声将声音遮盖。
  就像是被封闭在了透明的空间,他只看到那几人的嘴唇一开一合,却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