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等到现在也没消息。
于是顾冉决定就去问一问。
东林乡的里长,姓翁,是个年过不惑的老人。
是兼顾了包括东林乡在内的五个村子的事务的老里长,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威严。
顾冉还从来没跟翁里长打过交道,不过之前发生过东林乡的猎户闯进她家的小厝偷盗的事,所以翁里长倒是对她有印象。
“是夏溪村的顾二娘?”
“是我没错。我就是想来问问,我付了定金想要租用耕马以及农具的,那会儿人多,我没轮上,不知道现在人还多吗?要不多,里长您能不能先帮我安排上?”
“租用耕马的呀!”
翁里长打量了她两眼,在案桌上的几个册子看了看,选了一本拿起一本翻了翻,看过后道,“那耕马跟农具都暂且租完出去了,你且回去,等安排上了,我自会跟你们村的吴村长说一声,行吗?”
“还不能轮到我呀?”
“是啊,这耕马就这么几匹,却得供用五个村子,租用的人多,你没轮上,只能再等等啰!”
听翁里长这么说,顾冉也无奈。
行,反正如今那蒟蒻是限量小食,每日做得不多,不急,继续等吧!
要回去的时候,觉得来都来了,不如去大集上瞅瞅,有啥能买到,于是在东林乡大集上逛了一圈,扫了一些货后,才踱回了夏溪村。
没走近小厝呢,顾冉远远地就见着有马车停在了自家院子门前,心里头纳闷,而后一喜:不会是六娘回来了吧?
这般想着,顾冉就加快了脚步,等急切地走到了小厝跟前,才看清楚来人。
不是六娘。
“顾二娘!你总算回来了?”
“稀客呢,许三郎,怎么忽然有空跑夏溪村来了?”
来人正是许三,跟来过她家的许管事一起正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看起来似乎等了有一会儿功夫了。
“我是来东林乡的,瞧着刚好路过夏溪村,就顺便来看看你了。”
“这么巧,我也刚从东林乡回来。”顾冉将小厝门开了,将许三跟许管事迎了进去,“难得许三你亲自出面,是去东林乡谈成了什么大买卖吗?”
“啧,可别提了!”
说到大买卖,许三跟许管事都一脸晦气。
等顾冉沏了茶,拿了差点出来,坐在天井里慢慢聊起来的时候,才知晓,原来许三这一趟去东林乡,是为着刘家的橘子林去的。
当初许三为着刘家的秋天收获的橘子,可是提前预付了一笔重金。
那时候恰是橘树开花的季节,许三跟许管事也亲自去视察过刘家的橘子园,瞧见漫山遍野的橘子树,雪茫茫一片的橘子花,以为今年的橘子丰收稳了,才那么大手笔给预付金的。
如今已经是八月,正是橘子花谢去,树上打小果儿的时候。
但却从刘家橘子园里,传来了噩耗:刘家的橘子树,今年不知道为何,竟然不结果了。
“说来这事可太稀奇了,明明看着橘子花开得那般茂盛,如今却都不打果儿,闻所未闻。”许三叹气,眉毛都蹙成了一团,“我打听过几回了,确定这刘家的橘子一直以来都好好的,偏偏今年却出了这等怪事让我遇上,简直倒霉透顶了。”
顾冉愣了。
“真的?”
许三跟许管事都点头。
“这可是大事,我诳你做甚么?”
“不对啊,去年刘家的橘子收成也很好,我还去了他家摘橘子呢!”
“我们也不信,可今天才去看过,真没结果儿,我还因为刘家的橘子口碑好,大批量的货都在他家订了,这下可全完了。”
许三是订购了最早的一批柑橘打算在秋末马上运回北地的。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首先各家的柑橘是有定数的,一般都如许三这般早早被人预定下了,如今再改,也不知晓能不能再找到品相好、味道佳、早熟的大批橘子。
三者不可缺一。
首先重金买了运去北地的柑橘就得保证品质,不然花大力气运到郑州或京城,却因为味道不行卖不出去,那就砸手上了。
其次是要早熟品种的橘子。
南边冷得慢,水路到十一月份都畅通,但北地不行。
很多时候,进入十月份北地的内河水道或是外海水道就开始结冰了,所以南橘北运要趁早,甚至在走了南边没有结冰停航的水道后,马上改道走陆路,若这时间再推迟,那停航的水道越多,要花在陆路的时间也越多,那运输的速度就越慢。
而柑橘并非可以保鲜很久的货物,便是在气温降低的情况下,要保持上佳的口感,也必须尽快运到目的地。
许三要将一批橘子卖上高价,自然是要趁年节前运回去,才能狠赚一波。
所以逼着他不得不选南边最早熟的那一批福橘,更别说,或许早在北地也有买家早早跟他预定好了一批福橘,也交了定金的。
现在眼见着刘家的福橘供应不上,他自然觉得棘手了。
“有找人看过吗?”
“如今儿找了几茬多年种植橘子的老农去看了,都没找出原因。”许三抚额。
顾冉倒是想起来了:“我好像记得,东林乡还有一家种橘子的,他们家去年的果园,好像也没结橘子。”
许三跟许管事一时都愣了。
“哪家?”
“就,听说是东林乡跟着刘家种橘子的那家?我就听过一耳朵,没记住。”顾冉道,“你们找人定橘子之前,有打听各个村子里头种橘子的人家吧?没听说过吗?”
“我……”
“郎君,是祝家。”许管事也想起来了,激动道,“没错,是祝家!”
“祝家?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因为祝家去年的橘树没结果子,奴婢自然没跟郎君您禀告过,因为不知道他们今年的橘子树能不能正常结果,下订的时候,自然排出掉这一家了。”
“他家的果园去年没打果儿,今年呢?”顾冉问许管事。
“没留意。”
“那你们可以去问问祝家,如果他们的橘树去年结果,今年结了,可能他们找到橘树的病因了,若是他们今年依旧没结,问问,找过老农查过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治理,也好啊?”顾冉提议。
“对对对,我马上去问。”
幸而夏溪村距离东林乡不算远,许管事驾着马车马上就去找祝家了,一个时辰后回报:祝家的橘树今年也没结果子!
“没治好?”
看来是没治好了。
“有谁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没有,奴婢问过祝家的人了,说那位祝东家这两年找了不少人,依旧查不出橘树不结果子的原因。”许管事摇头,“而且今年祝家的橘树花开得也茂盛,但到花谢了,依旧啥果子也没打儿,跟去年一样。”
“哎,这不是跟刘家今年的橘树相似吗?也是花开得多,就是不结果。”许三吃惊。
“那祝家的人听说了刘家的事,也是这么说来着。”
“不对吧,怎么能,两家,先后都发生,这事?”
家里曾经经营过橘子园的顾冉也默了默。
这有点像是,祝家的橘树病因,传染过去刘家的橘树园了,会造成花开得多,却不结果的症状,她倒是听说过几种,具体哪一种,可得亲眼见过才知晓。
“那什么,我能去刘家跟祝家的橘子园走一遭吗?”顾冉问。
许三跟许管事齐齐看着顾冉。
“为什么?你要,走这一遭?”
“我想去看看,指不定,我知道这橘树是怎么回事?”顾冉也不确定道。
毕竟家有橘园的时候,都是阿爸阿妈在打理的,她也不过是耳闻目睹,略知小计。
“你会给橘树看看?你种过吗?”
“没种过,但,听闻过不少橘树不打果儿的症状,或许,我恰巧就知道呢?”顾冉笑着掩饰自己的心虚,而后指了指一旁的那株红橘:“看,我自己家里头也种了一棵橘树,多少都知道一些的。”
许三跟许管事均转头去瞅那棵红橘。
显见是棵被照顾得很好的橘树。
那花儿陆陆续续地谢了,结了一个个拇指丁点儿大小的果儿。
似乎,顾二娘说得,也有道理?
顾冉看许三主仆还将信将疑地,又道:“就那蒟酱,我也是听闻过,所以才比照着做得出来的呀!”
许三定定地看了顾冉好一会儿,一扬手:“行,反正我还得去刘家,带你去也不是不行。”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虽说要去刘家橘园,可如今外头天色已晚,所以只能第二日再去了。
当天夜里头,许三跟许管事就打算在夏溪村过一夜。
顾家的小厝里就只住了顾冉一人,空出来的厢房却是只有一间边厢,让许三主仆挤挤凑合过一夜,那许三指着西厢问:“那间房不是空着?”
顾冉也瞥了一眼西厢:“那,是留给裴六娘住的。”
许三一听,没忘记裴六娘是何许人也,乖乖应允去住边厢。
顾冉顺便给许管事拿了两张席子出来,给他以及护卫打地铺。
许三算是顾冉的大主顾了,这些日子以来,跟许三做成的营生最多,也最赚钱,这条大腿自然是要好好抱上的,所以留他们过夜,自然也要好好招呼他们。
这关系搞好了,日后才能可持续发展嘛!
原本顾冉是打算从工作间里头直接掏吃食出来的,后来一想,这许三也去过县城许多次,估计醉月楼之类的食肆里的吃食早吃过了,他要尝出跟县城一样的味道,这些天吃食放久了会馊,她也不好解释是怎么回事,只能打消念头,自己做一顿。
看许三出一趟门,除了一个管事,另外还有一个车夫跟两个护卫,都是做粗活的,饭量不小,所以主食顾冉直接就是大米饭,管饱。
反正秋收眼看在即,早稻要丰收了,她又能进一批新稻谷,不怕缺米粮。
人多,所以做的吃食都是简单款:
主菜就做个竹荪蒸鸡;
副菜是一道生脍鱼片,一道红烧茭白;
至于汤品,正是芋头新鲜上市的当儿,那就做个芋头蘑菇汤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