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垂眸深思,扶了一下不太聪明的眼镜框,态度很平淡:“请说,我在听。”
  “我啊,和我哥兄弟这么多年,我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并且在一天前拿到了压倒性证据,我可以把证据交给你,这是一份能让虫青云直上的军功。”郁皎声线依旧散漫,透过光脑传出来,没什么起伏,好像被最亲近的虫背刺根本不算大事。
  指挥科的干部都是虫精,哪怕坦诚说话,也依旧带有谈判的韵味。
  事实上也是如此。
  筹码是真的很诱虫,唐煜心知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立即答应,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作为回报,请让我亲手送我哥最后一程。”郁皎心累地揉揉颅骨,看向唐煜的表情总算是有了点正色,“放心,事已至此,我哥咎由自取,我不会耍花样的。”
  亲手送他哥最后一程!?
  “你这个请求是认真的吗?你们…不是兄弟吗?”唐煜不太能理解这种互坑的兄弟情,三观尽裂地问道。
  郁皎惨淡一笑,语气释然:“是兄弟,才不能纵容对方犯错,他做的事很早就触及了我的底线。我努力劝过了,不管结果如何,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和的哥哥感情很深,却又因为彼此立场不同而处处互相欺骗、提防。
  ——虫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了,什么时候变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回不去从前了、亲密无间的日子也不会再有。
  郁皎与雌管所长明争暗斗了很多年,要不是苦于一没证据二没资本,他早就把亲哥一枪毙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虫做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反复踩着自己的底线横跳,这窝囊气真不是虫虫都能受得了的。
  唐煜着重思考了郁皎这些说辞的可信度,遂给出建议:“既然如此,你的功勋你自己拿,你的犯虫你自己解决。”
  若是想做了断,干脆一点更好,何必用别虫插手呢?
  “唐组长,你真当我是铁铸的心啊?”郁皎没想到雄虫会把送上门的军功拒之门外,叹了口气,苦笑不已,“我可以为了我的信仰而裁决我哥哥,但不代表我能心安理得接受这份功勋。”
  将罪虫绳之以法是为了给那些受伤和死亡的雌虫们一个交代。
  若涉及到功勋,这份本就迟到的正义就变了味,郁皎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也没有了意义。
  谁都可以拿这份军功,唯独郁皎不可以,他不能用自己的至亲去换功成名就的机会。
  见雄虫雷打不动,郁皎有点急切,向他逐字分析:“我思来想去,大功不能落在外虫手里。老师年纪大了不合适,小岐出身苦寒,没有背景,这个功勋会得罪很多虫,他吃不下,只有你是合适的虫选。”
  ——和主星贵族分庭抗礼的资本,不是每一只虫都有的。
  “我知道你有一个很美好、却很难触及的目标,这份功勋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郁皎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把涌上脑门的睡意打走,理性地劝说道。
  唐煜:“……”
  他大概能猜到郁皎的情报是什么。
  对于雌管所长背地里的勾当,他的确暂时没能掌握证据,倘若郁皎能提供有效线索,将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但军功这玩意儿是能赠送的吗?
  唐煜惊世骇俗,满心都在感慨自己运气真好,完全忘了他在不久前拱手让给鄄岐的那一份功勋。
  “谢了。”唐煜最终没有拒绝这份互相成就的好事,扶着眼睛框小幅度颔首,“到时候军功归我,奖金归你。”
  目前,虫族本就有外敌入侵,未免近一步加剧虫民的恐慌,雌管所长勾结星盗做活虫实验的事不该在这种时候被公之于众,以至于唐煜手中扣着关键虫物,压根没着急追查,谁知道现成的就送上来了。
  瞌睡有虫递枕头,让唐煜心情颇好:“你敢孤注一掷,就不问我要军功是想做什么吗?”
  “你是老师选出的虫。”郁皎毫不犹豫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呵欠连天,“老师虽然年纪大了,天天老花镜不离眼睛,虽看不清眼前,但他的眼光值得信赖。”
  就算不信老科长的眼光,他也信自己的眼光。
  唐煜和安尔雅元帅是那样相爱,他的预料从不会出错,眼前的雄虫是不会让虫失望的。
  唐煜不置可否,本欲结束通讯,又临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个与工作无关的问题:“你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跟我说这件事?是因为要血刃手足,才犹豫了一天?”
  “无稽之谈。”郁皎白眼翻出,可与吊死鬼相媲,困到大脑宕机,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昨天安尔雅元帅说你在家里闹胃病,谁敢打扰你养病就跟谁决斗。我倒是想早点说清楚,可我敢吗?我还想多活几天!”
  提起这个,郁皎就愤愤不平:“你就不能管管你的雌君吗?他整天对我们这些同事虫龇牙威胁,认为我们觊觎你。”
  虽然面对性格好、智商高、血脉优越的高等级优秀雄虫,他们是真的很眼馋没有错……
  “当着一只雄虫的面说他雌君的坏话可不好。”唐煜淡声打断了郁皎的话,优越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有些不悦,“我合理怀疑你在污蔑我的雌君。”
  郁皎:“……”
  死恋爱脑袋,他就多余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