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太久,钟臻开始阴暗猜测。
  又过了快十分钟,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抓上大衣,打算冲过去把小土狗接回来。
  铲雪用具和御寒的衣物就算有偿借他们的,他可以付钱,但是不让人使唤自家的傻小狗。
  因为社恐,搬进来这么多年了,他跟左邻右舍的交情也就止步于点头尬笑,这是他第一次走出院子后,没有直接踏上停在门口的车。
  盲杖在地面上敲打,他找到一条没什么积雪的路径,向隔壁走去。
  跟随他的步伐,盲杖在地面笃笃地响。
  “钟先生!”
  意外了,小土狗的声音是在他身后响起的。
  确切地说,商旻深正在钟臻对面街道的一户人家的小院前。
  “你要出门吗?”商旻深跑到钟臻身边,刚劳动过,他的声音仍在呼哧地喘。
  “我……去找你,”钟臻疑惑,“你去哪了?”
  “我去给张太太扫雪了。”商旻深戴着手套,拍拍他的胳膊,“钟先生,你来,我有东西给你……”
  没被欺负就好……
  钟臻放下心,摸索着找到小狗的胳膊,牵着他的肘弯,“去哪里啊?远吗?”
  “不远。”
  商旻深将他领到对面住户的门前,这里现在没住人,整个院子都荒着。
  “等一下哦,”他拉着钟臻的胳膊,怕弄脏了钟臻的羊毛手套,还特意将手套摘掉了,揣进军大衣的口袋里。
  他将钟臻的手轻轻放在刚堆好的雪人上,“你摸摸看。”
  钟臻浅笑,“怎么还堆了个雪人?”
  将围巾向下拽,露出鼻子和嘴巴散热,商旻深有些不好意思了, “扫出来了好多雪,张太太说如果我能帮忙堆两个雪人给她家小孩的话,她可以多给我50块钱……”
  钟臻动作一滞,“你帮人扫雪是想挣钱?”
  商旻深眼睛瞪得很圆,惊恐解释,“我本来说不要的,老爷爷非要给我,我不要钱他就不借工具给我了……张太太也是,听说老爷爷给我钱了,她也要给我钱。我都是他们给多少就拿的,没有讨价还价,张太太只要我帮忙清理前院,我连她后院的雪一起扫光了,我,我……我真的没想……”
  “不是,”钟臻也摘掉手套,摸到商旻深变得冰凉的小手,用力攥着,“我的重点不是在‘扫雪赚钱’上,而是你想要赚钱的动机。你是不是觉得对我有亏欠,所以才大冷天的饭都不吃就出来扫雪的?”
  商旻深扁扁嘴,本来没什么的,但他那些忐忑又卑微的小心思就这么被钟臻戳破了,他突然感觉很委屈。
  眼眶热热的,喉咙里也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他不敢大力呼吸,怕真的哼出哭腔。
  那也太丢人了吧!
  好在钟臻心肠柔软,不愿逼问他,转而晃晃他的手,“你堆了一个什么?”
  “一只绵羊……”商旻深闷闷地答。
  钟臻的脸上漾起笑,带着些得意,“冰天雪地的,你堆了一只羊给我啊?带我摸一下,羊角在哪里?”
  吸吸鼻子,将想哭的冲动压回去一些,商旻深拉着他的手指,摸上“雪羊”的脑袋。
  他们俩的指尖都红通通的,在白色的雪上轻触。
  “这里是他的两只羊角,摸到了吗?然后旁边这些,是他的小卷毛。”
  钟臻的指尖被商旻深牵着滑动,一点一点,来到了雪羊的面部。
  “侧边是他的两只耳朵,然后是鼻子,他的鼻子有点翘。”
  钟臻感受了下, “用胡萝卜头儿做的?”
  “嗯,鼻子和嘴巴挨得很近,胡萝卜下面就是颗小番茄。”
  “还挺写实,”钟臻笑着,食指向上划,摸到鼻子上方,“眼睛呢,这只羊有眼睛吗?”
  “当然啦,”商旻深抓着他的手指摸,“在这儿,这是左眼,这是右眼。”
  “它们是什么样子的?”钟臻摸不出材质。
  “是两颗玻璃球,我跟张太太的儿子换的,”商旻深说,“他拿了一盒子玻璃球给我,我选了其中最漂亮的两颗。他们是黑色的,有点像猫眼石,不过肯定不是啦……”
  钟臻鼻酸,硬邦邦问,“哦?你用什么换的?”
  “五,五十块钱……”
  感觉自己被两个小屁孩坐地起价了,商旻深有点没面子,“他们说这两颗是特别难集的珠子,所以很贵。”
  顶着寒风堆了两个雪人,赚来的钱却用来买两颗无用的珠子了……
  他们家的小狗真应该去看看脑袋,怎么会这么傻呢?
  钟臻也吸吸鼻子,“不是说堆了两个雪人吗,另一个是什么?”
  “是一只la——”商旻深改口,“是一只狗,狼狗。”
  “狼狗?”钟臻摸不着头脑。
  “嗯,看家护院,狼狗。”商旻深问,“你要摸一摸吗?”
  钟臻觉得好笑,“你的第二性征不是只小土狗吗?”这么说着,他还是将手移到旁边,摸了摸稍矮的那只“雪狗”。
  “他也有眼睛吗?”
  商旻深点头,“有的,他的眼睛一红一绿,是小朋友送给我的。”
  钟臻笑着,摸到了“雪狗”的头顶,发现他的耳朵也断掉半只。
  他怔了一下,又重新摸回它的脸颊。
  好奇怪,脸型是狼狗没错,可是身型偏大,怎么有点像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