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这通电话……也说不上来原因,总之,看到屏幕上闪烁着的来电人姓名时,严以珩有一瞬间的慌乱。
  他捏着电话,先按下了锁屏键,关掉了响铃的声音。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像小螃蟹一样横着走出了寝室。
  “喂……”严以珩躲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捂着嘴巴小声说,“我要睡觉了,干什么呀?”
  鹿溪不知道在哪里,电话那旁竟然传来了呼呼的风声。他说:“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严以珩问:“什么事啊?还有,你不是打车回家了吗?怎么风声这么大。”
  鹿溪笑了笑,声音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赶紧给你打电话,又不想让出租车司机听去,就在半路下车了,现在正往家走呢。”
  严以珩的心里像被小狗的肉垫轻轻拍了一下,力道不大,软绵绵地,带来的柔软触感却久久没有消失。
  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感受到了无法忽略的高热温度,严以珩穿着薄薄的睡衣躲在楼梯,竟觉得身体只有阵阵暖意。
  “……”他吸吸鼻子,小声说,“也……不急在这几分钟吧。”
  鹿溪却很认真地说:“急,特别急,一分钟都等不了了。小珩,我刚刚的问题,你现在懂了吗?”
  鹿溪的声音低低的:“我该怎么再跟你……更进一步呢?”
  严以珩太意外了。他张了张嘴,很长时间都没说出一句话。
  鹿溪那么着急,却也没有在这几分钟内再次开口催促他,只是听筒里一直传来的均匀呼吸声又悄悄透露着鹿溪心里到底有多着急。
  “……之前我说,别让别人捷足先登,你是答应了的,对吗。”过了许久,鹿溪那边的风声渐渐变低,他也终于开口,又说道,“所以,其实,我并不是想催你,能有多一点了解你的机会,就像现在这样,我真的觉得很好。但是……”
  他在这里长久地停顿了。
  严以珩攥着手机,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把手机攥得多紧。
  长时间的通话让手机背面发着烫,贴在脸旁,那温度几乎快要灼伤他的皮肤。
  “我想说的是,我并不着急你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鹿溪轻松地笑笑,“电话里可不是讲这种事的地方。今天着急的,是……”
  电话里其他的杂音似乎在忽然之间都消失了,严以珩只能听到听筒那旁的那个人纯净的声音。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以后还有千千万万个机会能对你说这样一句话,但今天,今天我忍不住了,我今天、现在,必须立刻告诉你。”
  严以珩忽然之间猜到了鹿溪想说什么。
  他的心高高悬起,跳得又急又快。
  他按了按胸口,闭着眼睛等待鹿溪接下来的话。
  “……小珩,”鹿溪叫他的名字,“我……喜欢你。”
  他喃喃地重复道:“我喜欢你,从……重逢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
  身边的世界又一次完全安静下来,可严以珩又觉得,耳边明明那么吵闹,他甚至无法分清,这吵闹声究竟是自己的心跳,还是鹿溪并不沉稳的、紧张的呼吸。
  他咬着嘴唇,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鹿溪的话,他甚至没有想到,鹿溪会这么早就戳开他们中间的这层薄得不能再薄的窗户纸。
  鹿溪的爱意来得凶猛又热烈,带着浓烈心意的话语像在严以珩的心上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正在往外咕噜咕辘地冒着五颜六色的小气泡,搅得他心里又紧张又酸涩。
  又……甜。
  严以珩不知如何回答,那话语落在耳里像有了温度,烧得他脸颊滚烫。
  他慢吞吞走到楼梯间的小窗旁,用脑门顶着冰冷的玻璃,好像这样就能降低一点脸上的温度。
  很快,玻璃上反而被他的体温烘出了一小团潮湿的雾气。
  严以珩下意识地用手指擦去那团雾气,恍惚间又从反光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他懊恼地直起身子站好,好像不再去看窗户,就不会再感觉到心里那点甜味儿。
  ——也看不到自己微微泛红的脸庞。
  他闭上眼睛,眼前又忽然跳出鹿溪的脸。
  第一次见面时马虎到把裤子丢在操场的人,重逢时推着摩托车陪他走了很远路的人,总是喜欢在下班后端着两杯奶茶等他吃饭的人,和……
  现在在马路边上跟他通着电话,忐忑等待回答的人。
  鹿溪也会紧张吗?严以珩想,像他那样的人,也会因为一件事、一个人而感到紧张吗?
  严以珩的脑袋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唯独没有想好要怎样回答鹿溪的话。
  这通电话不知打了多久,严以珩的手机都在微微发热,甚至是因为电量过低而发出了提示音。
  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严以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鹿溪连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严以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手机没电了,声音开太大,吓我一跳。”
  鹿溪轻声笑着:“那你快去充电吧,我也到家了。”
  “你才到家?”严以珩惊讶。
  “……”鹿溪尴尬道,“刚才太紧张了,在马路边坐了一会儿,耽误了。”
  严以珩呼吸一滞。
  他好想问问鹿溪他在紧张什么,可这样的问题又实在过于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