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麻雀从枝头飞下来,落在地面,蹦蹦跳跳。
瑶瑶躲在茂密的灌木丛里守株待兔,眼睛紧紧盯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马上,它们就要跳进自己设置的陷阱里。
瑶瑶屏住呼吸,翘首以盼。
可就在这最关键一刻,却忽然有人扰她清净,一阵交谈说话的声音,骤然腾起。
声音很小,但距离很近。在这个静谧的清晨,回荡在幽静的林间,瑶瑶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得分明。
连语气也清晰可辨,那人开口的声音背后,似乎还隐隐压抑着怒意。即便并不嘈杂,却足以令警惕的麻雀生出退意。
果不其然,那几只麻雀慌乱地跳动几下,随后便扑棱着翅膀腾空飞起。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 o18qb.c o m
等待许久,却功亏一篑。
瑶瑶顿时又气又急,正想站起来看清楚,是谁坏了她的好事,却发现衣角被灌木丛的枝条勾住,无法动弹。
今天她可是穿了很喜欢的一件蕾丝边粉色新衣,自然舍不得扯坏。
于是,她一边够长着双手耐心地去解,一边不远处那两个男人的交谈声,一字不落地传入她耳中。
“日你爹的,应隆,那个邪教到底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把你洗脑成这样。”
听到这粗鄙的脏话,瑶瑶拧了拧眉头。
“你相信我,这个世界是有报应的。”
“滚!老子从不信这些!”
“詹佑津的外甥回来了,他肯定是回来查当年的事情的。”
“你他爹的当年被詹佑津吓傻了吧,这阴影四十年了都还没过去吗?他外甥就是回来继承遗产的,当年的事,只要你闭嘴,没有人能牵扯到我们身上!”
“可是,可是,”那个人的语气失魂落魄,“连詹甫源死的时候,詹佑津的妹妹和外甥都没有回来过。为什么偏偏又在两年后,重回故土。”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那个梁先生在美国是什么身份地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点遗产,还专门跑回来。”
纷乱的争吵声戛然而止,只余沉默,在风声与鸟鸣间蔓延。
瑶瑶急得满头大汗,她无心偷听,可被缠绕的地方仍未全部解开,两条腿蹲得太久,亦愈渐发麻。
“那你想怎么样?应隆。”那人沉声问道。
“去自首吧,把一切交代清楚。”
听到自首两个字,瑶瑶身体骤然一僵。
这可不是好词,她知道。
只有犯罪分子才会用。
“你是不是疯了?”那人暴怒着低喝,“自首?就我们干的那事,害了那么多小孩儿?你知不知道,我们俩都会挨枪子儿的!”
“反正我也没几年命了,”应隆苦笑道,“这是我的因果,是我的报应。我的妻子和孩子已替我受了罪,剩下的孽债,必须由我来还清。”
“真的没得商量了么。”那人嗓音低沉,犹如魔鬼。
应隆在一瞬间察觉不妥,可死亡在刹那间降临。
他被狠狠一推,下意识地便伸手拽住对方。
亦是在两人挣扎过程中,瑶瑶恍惚地看到,那个凶狠的人,他的背上竟刻着一只鸟。
瑶瑶目瞪心骇,浑身发抖。
直到其中一人,再抵挡不过,重重地滚落下山崖。
硕大肥胖的身躯,在瑶瑶眼前呼啸着滚落,死亡的气息,忽闪地穿梭在灌木丛的叶片缝隙。
一声尖叫,几乎不可控地便要从喉间爆发。可瑶瑶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但无声的泪早已从眼角滑落。
杀人了。
杀人了!
被枝条缠绕的衣服已经解开,可此刻,她却再也不敢站起来。
那个杀人凶手,他可能还在外面。
要等他离开,不然,不然
瑶瑶脑海一片空白,恐惧令她浑身冰冷,失去一切知觉。
可就在此时,她精心铺设的陷阱,终于引得几只麻雀光顾。
“哐当”一声,木笼倒塌的声响,足以引起凶手的注意。
“谁!是谁在那里?!”他咬牙切齿地质问,脚步声响起,逐渐向她逼近。
瑶瑶知道,如果此时不跑,一定会被杀掉。
她猛地从灌木丛里钻出去,往凶手的反方向逃。
凶手目眦欲裂,紧追其后。
他万万没想到,树丛里居然躲了一个小女孩。虽然他的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可方才与应隆纠缠期间,上衣被撩起过数次,她或许已经看到了他背后的纹身。
甚至,方才他与应隆的争执,也都被听得一清二楚。
必须要抓住她灭口!
可小女孩儿身形娇小,却跑得和兔子一样快,他竟有些力不从心。
耳边传来声响,他警惕地察觉,树林不远处有一男一女。
顿时更是头痛欲裂。
若暂时杀不了这个小女孩,也必须先将她镇住,让她不敢开口。
日后再寻机会,对她下手。
“今天的事情,如果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会先杀掉你的爸爸妈妈,最后再把你残忍地杀死,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扔到你最好的朋友家里去。”
“你听到了么?如果说出口,你的爸爸妈妈,还有你自己,都会死得很惨。”
“但是,只要你一个字都不说,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
“记住,说话,就会死。”
一句又一句的恐吓,如同密密麻麻的针,扎透瑶瑶惊惧的心脏,汨汨流出鲜血。
她所有的意识,仿佛被这几句话封印。
只剩简单的命令,不断地闪回、重复,沉重地镌刻在每一根神经。
“说话,会死。”
“闭嘴,没事。”
身体随着求生本能向前奔去,直到她亲眼目睹那具趴在河边,死状惨厉的尸体。
“啊——”
双腿一软,再无法动弹,惊恐万分的尖叫响彻天际。
原本凶手见她停下,正想上前了结一切,可不远处忽地传来疾速靠近的声音。
只怕,若此刻不转身离去,数秒过后,自己必将陷入险境。
他愤恨地瞪了小女孩一眼,随后万分不甘地离开。
只希望,他在危急时刻所作出的恫吓,能够奏效。
瑶瑶啜泣着讲述那天所目睹的一切,泪流满面,可眼神却无比勇敢而坚强。
“梁叔叔,这就是我在云林山看到的,”她攥紧小拳头,“您放心,我一点都不会记错的,我的记忆力特别好,每次背诵课文都是满分!”
梁屿琛无比心疼地擦掉她的泪珠,轻抚她的脑袋。
瑶瑶没有说出口的是,除却她优秀的记忆能力,更因为每一个细节,都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变成梦魇,死死地缠绕住她。
她在睡梦中,一遍又一遍地,不断重复着回想起那些血腥、恐怖的场景。
但此刻,当所有埋藏在内心的恐惧,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她久违地感到一阵松快。
仿佛压在心上的大石头,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或许,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瑶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仰头望向梁屿琛,极其认真地说道:
“梁叔叔,您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妈妈!然后,一定要把这个可恶的凶手抓住!”
梁屿琛顿了顿,面色凝重且庄严,肃然开口:“瑶瑶,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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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秋风吹拂竹林,月色沉默且倦怠地投下斑驳竹影。
幽暗的佛堂,只摇曳着盏盏烛火,浅浅一束月光闯入。
雷玚此时已褪去满身滑稽且厚重的装扮,凌乱的发被淋漓的汗完全染湿。
他跪在地上,不知是身体痛楚,或是内心极恐,整个人如同筛糠子一般,抖得厉害。
他不敢抬头,只死死盯着沉香木地板缠绕的纹路。
可台阶上的燕自章,此时却淡然开口:“抬起头。”
雷玚一愣,颤巍巍地昂首,面色乍青乍白,可眼神却始终不敢与他对视。
“看看你脸上涂的,”燕自章讥讽地笑,又望向窗边的男人,“濮云川,你的人果然就像小丑。”
“无用,且惹人发笑。”
濮云川冷声道:“可若先生的人着实能耐,我看,倒也轮不到我来出手。”
闻言,燕自章面色阴晴不定,一言不发。
濮云川眸底翻涌,只继续说道:“既然三次下手,都没有成功,或许是天意不可违。”
“此次梁屿琛介入,严亦瑶所目睹之事必定会败露,不可能再按得住。我劝先生,与其在这追究我的人,倒不如下定决心,舍弃那颗棋子。”
“说得倒轻巧,”燕自章忽地怒喝,吓得雷玚又哆嗦着垂下头去。“我花了多少功夫和时间,把他推上去。”
濮云川挑眉,云淡风轻道:“孰轻孰重,我想先生,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崔志学与严鸿波一事,已留下太多破绽,被梁屿琛追踪锁定,只是时间问题。”
“与其看着他们两人被一网打尽,倒不如二者取其轻,狠心舍弃一头。”
“说不定,”濮云川眼神晦暗难明,却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可以将所有事情,一次性了结。”
燕自章苍老的面容,久违地出现疲态。
许久,才古井无波地望向跪趴在地上的人:“把他处理了。”
雷玚浑身一僵,苦苦哀声求饶。
凄惨的哭求,却让燕自章心火更盛,竟随手抄起桌面佛龛,就要往他的头上砸去。
那一刻,雷玚只觉膀胱都不受控,几乎吓尿出来。
可突然之间,死亡竟被濮云川倏地拦下:“请先生高抬贵手,此人我留着还有用。”
雷玚在死里逃生与大起大落之间,竟直接精神崩溃,昏厥过去。
燕自章轻蔑地开口:“这样的废物,你确定还要?”
濮云川能感觉,他的怒火与杀意已褪去一半,微微颔首表示谢意,随后沉默地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拖走。
只是转身的那一刻,眸色愈发幽深沉坠。
世上谁人不知,燕先生一心向佛,大力兴建佛邸寺庙,每年更捐赠巨额款项予慈善事业。
——可背地里,这个老不死的,却是在佛堂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敬佛,还是渎神。
全然在他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