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鸢扶着墙,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着,一个人找到了这处有风的走廊,她想坐在这里吹一吹风,平缓一下心情再进周母的病房。
长廊上偶尔响起的广播声和医生病人的交谈声,然而周鸢什么也听不到。
她双眸失神的望着地面,望着地面的阴影发呆,直到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是一声温醇沉稳的嗓音,充满低沉的磁性,意外的带着安抚的功能,周鸢慌张不安的心,在听到有人唤她的这一瞬,忽然尘埃落定。
她循着声音抬眸,闯入她视线的是一双修长的腿,周鸢将视线缓缓上移,一张精致矜贵、无可挑剔的脸映入眼帘——
是苏玺岳。
这是周鸢第一次见到苏玺岳身穿白大褂的样子。
白大褂宽松肥大,不显身材,但苏玺岳穿着仍然能看出身型颀长,宽肩窄腰隐藏在白大褂之下,他的手腕带着一块腕表,白大褂的口袋里插着三支不同颜色的笔,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无其他多余的无关装饰。
周鸢仰着头,苏玺岳背对着光,逆光的缘故让他的身上多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淡淡的光落在他的周身,落在他的脸颊,勾勒出流畅锋利的轮廓,眉骨凸出,眼窝深邃,整个人清冷矜贵,一如神祗降临。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就在见到苏玺岳的这一瞬,心底好不容易压制下的慌张担心恐惧又一次以另一种形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周鸢控制不住的鼻尖发酸,眼尾微微发红,眼眶泛起浅浅的湿意。
她想要起身,顺势借此擦一下眼眶,掩饰她此刻的狼狈不堪。
但是周鸢在地面上坐了许久,本就无力的双腿此刻发麻,根本用不上力,无奈她仍然坐在地上,想要缓一缓再起身。
“苏先生。”周鸢低声的说,“好巧。”
苏玺岳没有继续站着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周鸢,他缓缓的半蹲在周鸢面前。
男人的双腿修长,即使半蹲,也比坐在地上的周鸢要高一点,但他尽力和周鸢保持平视,他温声询问:“是有家人住院了吗?”
周鸢竟然被这一句简单的话惹的心底发酸,她的视线仿佛被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看向眼前的苏玺岳也有了淡淡的幻影。
周母住院让周鸢后怕无比,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周母有什么心愿——
最近常提的,无非是让她早些结婚。
让周鸢从恋爱开始谈起,按部就班的交往、订婚、结婚对周鸢来说有些困难。
但如果只是结婚呢?
好像容易许多。
周鸢和苏玺岳对视着,男人的黑眸深深似海,周鸢被他的眼眸蛊惑,某个不理智的念头在心底疯狂呐喊着,周鸢没有阻拦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她定定的望向眼前的男人,手掌心覆上一层薄薄的汗,那是她紧张的表现,她的嗓音因为紧张有些微哑——
“苏先生,我们结婚吧。”
请求结婚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当真正的脱口而出后,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惊世骇俗。
“周小姐。”苏玺岳听到周鸢的话后黑眸定定的凝视着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周鸢知道苏玺岳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这是第二次向他请求结婚。
“我这次是认真的,我想我们可以,试着进入一段真正的婚姻关系。”周鸢垂眸,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比“我们结婚吧”更要难以启齿,周鸢的耳尖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短暂的沉默后,苏玺岳认真的开口,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醇低冽:“周小姐,我知道结婚需要冲动,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周鸢迅速的点了点头,她想的很清楚,她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苏玺岳的薄唇微抿,双眸紧紧的注视着周鸢,就在周鸢以为苏玺岳要拒绝时,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
“现在是十二点三十分,民政局的上班时间是下午一点三十分。”苏玺岳淡淡道,“你还有最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反悔。”
周鸢语气坚定:“我不反悔。”
苏玺岳听到周鸢的话勾了勾唇:“走吧。”
“去哪儿?”周鸢没反应过来,“民政局不是下午一点半才上班吗?”
苏玺岳睨了她一眼:“回家拿户口本。”
“哦……好。”
周鸢差点儿忘记结婚登记需要户口本,还以为拿身份证就行呢。
周鸢双手撑着地,想要发力从地面站起,结果仍然失败了。
周鸢有些羞赧,怎么能失败两次呢,她准备再次用力。
还未用力,蓦地在她的腰处覆上一股温热,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腰身。
苏玺岳右手圈住她的细腰,轻轻将她从地面带起。
周鸢的上半身紧紧的贴在苏玺岳身上,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味道和医院的消毒水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周鸢脸颊有些发红。
这是她第一次和异性有如此亲密的行为接触,她的脸颊受惯性影响,贴在苏玺岳的胸口,她能感受到隐藏在白大褂之下的线条流畅的胸肌,以及强有力的心脏跳动。
“我……你……”周鸢一时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玺岳搂住她腰肢的手在确认周鸢可以站稳后便轻轻松开,周鸢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腰部的温热消失,原来男人的手臂蕴含如此的力量和温度,周鸢心想。
苏玺岳的视线落在周鸢身上,不疾不徐的开口道:“周小姐,一个小时后我们是出现在同一本户口本的关系,所以,不必客气。”
第16章 帕洛玛paloma
周鸢跟着苏玺岳一起到了医院停车场,医院的停车场里停满了汽车,没有空位。
他们从车尾后绕到车前门,苏玺岳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大众。
就如林依说的那样,住在最贵的别墅里,开最低调的车。
只不过等走近了看,周鸢才注意到尾部车标下面有一排字母:“phaeton”。
周鸢认识这个英文标识,是大众旗下的辉腾系列,可不是一般的普通大众啊,带了一排字母的大众,价格也翻了许多倍,苏玺岳的这辆车,至少要百万以上。
确实低调——
低调的豪车。
能花二三百万买一辆和普通大众没有太大区别的汽车,周鸢对苏玺岳的了解又多了一点。
苏玺岳注意到了周鸢的目光落在了汽车车尾的字母上,淡淡开口解释:“这辆车开了很多年了,是我奶奶送我的毕业礼物。”
大众辉腾系列早在2016年就已经停产,而苏玺岳至今仍然在开着,足以见得这辆车对他有多重要的意义。
“她老人家身体好些了吗?”周鸢关切问,她知道,苏玺岳结婚就是为了让他奶奶安心。
“嗯,最近好点了。”苏玺岳忽而勾了勾唇角,“等她见到你,状态一定会更好的。”
周鸢听到苏玺岳的话,心里莫名的颤了一下。
有了一种他们即将成为一家人的更为真实的感触。
江坞大道的两侧种满了法国梧桐,枝繁叶茂的绿叶层层叠叠郁郁葱葱,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落在路旁,白云片片,在淡蓝色的天空里悠悠飘荡着。
密闭车厢内,周鸢能闻到似有似无的山涧雪松气息,她已经下意识的将这股冷冽的味道和苏玺岳划了等号。
周鸢抬眸看向他,从侧面看去,苏玺岳的下颌锋利,鼻梁高挺,眼尾狭长,睫毛黑而密,苏玺岳的耳朵也很好看,周鸢甚至能看到他的耳垂上有一颗小痣,从前都没有注意过,深棕色的不起眼的痣在冷白调的肌肤上有种莫名的性感。
苏玺岳的嗓音低沉:“我先送你回家。”
周鸢说了自己住的小区,苏玺岳把周鸢送回家后,他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掉头开到了汤鼎国际,他也要回家取户口本。
周鸢回到家,家里现在没有人,偷偷把户口本拿出来也不会被周父周母知道。
户口本放在保险柜里,周鸢很容易的就将深红色的户口本拿在手里。
临出门时,她照了一下镜子。
今天早上她没有化妆,涂了防晒就出门了,虽然周鸢现在的模样和丑丝毫没有关系,但看起来是不是素的有些太过寡淡?
周鸢又折返回化妆台前,准备化一个简单的妆。
打底、描眉、眼影、腮红、口红,简单的化妆步骤不到二十分就完成了。
镜子里的她不再憔悴,肌肤白皙水嫩,透着健康的浅红色,水汪汪的双眸漆黑有神,鼻子小巧精致,红唇微微勾起,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周鸢伸手勾了一下耳畔鬓角处的碎发,淡笑着摇了摇头,本来不紧张的,化完妆心底怎的还生出了一股微妙的紧张?
她对着镜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会儿就要去领证的紧张。
等她下楼,苏玺岳早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化好妆后,周鸢又忽然想到,看大家领证,都穿白色的衬衣,于是她也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上相最好看的白色衬衣换上。
让她意外的是,苏玺岳也换了一件白色衬衣。
他们没有预先商量,却十分默契的同时更换掉了原本的穿着,换上了更适合拍结婚登记照片的白色衬衣。
苏玺岳身着的白衬衣最顶端的扣子没有系上,恣意慵懒的领口微敞,锁骨若隐若现,白色的衬衣使他看起来多了一丝优雅澄净,如山涧清风,矜贵明澈。
“久等了吧。”周鸢的嗓音里带着浅浅的歉意,如果不是重新化了个妆,她应该会早点到楼下的。
“没有,我也刚到。”
苏玺岳温和的宽慰周鸢,即使他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民政局距离周鸢家的小区并不远,他们还不到一点半就到了民政局,取过号码后才知道在他们前面没有情侣排队,他们是下午登记的第一对夫妻。
“登记证件照带了吗?”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开口问。
周鸢摇了摇头,“现场拍不行吗?”
“行啊,就是不如照相馆拍的好看。”工作人员回答的很爽快,“现在来登记的基本都是在外面拍好直接带过来的,我们这里拍不负责修图,你们想好再决定。”
周鸢和苏玺岳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答案。
苏玺岳回答工作人员:“就在这拍吧,我们今天就要领证。”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下意识的将苏玺岳的话理解成了小情侣着急成为夫妻,暧昧的冲两人笑了笑,“你们俩生的都好看,我们这摄影师的技术肯定不会把你俩拍丑了的。”
周鸢拍过的证件照多以白底为主,在她印象里,除了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拍过红底的、额间要用口红点一个红点的证件照外,这还是第一次拍红底证件照,尤其还是两人一起拍。
“新娘和新郎稍微靠近一点。”摄影师大声的指挥着,“哎,对,新娘的头再偏向新郎一点,二位新人,一二三——smile!”
周鸢按照摄影师的指令向苏玺岳靠近,两人的小臂碰到了一起,温热的体温隔着衬衣薄薄的布料不断蔓延,这是周鸢从未有过的体验。
“喀嚓”一声,照片定格在相机里。
“户口要去派出所迁。”工作人员提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