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仙侠修真 > 一晌贪欢 > 一晌贪欢 第17节
  钟晚晴呵呵一笑,道:“我看分明是你修为不够,我修为比你高,不如你把六合天局传给我,我来算算怎么出去。”
  桑重沉吟片刻,道:“倒也是个法子,那你先跪下,行过拜师礼,贫道再传给你。”
  钟晚晴冷哼一声,扬起下巴,蔑视的目光从狭长微翘的眼角露出来,道:“你想得美!”
  桑重心中冷笑:你想得也挺美,口中道:“钟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钟晚晴道:“有人冒充我作奸犯科,我自然要来看看这大胆狂徒是谁?我知道你和聂道长在查此案,这几日一直跟着你们,你们都不知道。”
  桑重不太相信,钟晚晴眨了眨眼,道:“昨日下午,你和聂道长下棋,赢了三子,对不对?”
  桑重变了脸色,凝眸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道:“姑娘真是好本事,观音祠里那三个人,你看出他们是谁没有?”
  第二十五章 红笺小字如惊雷
  钟晚晴摇了摇头,道:“我们出去再说。”
  桑重道:“你知道怎么出去?”
  钟晚晴从袖中取出一只紫檀木盒子打开,金光一闪,一只巴掌大的金蟾跳了出来。这金蟾只有三条腿,鼓着一双碧莹莹的眼,仿佛两颗上好的翡翠珠子,背上一点朱红尤为醒目。
  桑重惊讶道:“指路金蟾?这东西早已绝迹,你从何处得来?”
  “是阿兄送给我的。”提起兄长,钟晚晴语气温柔了许多,她蹲下身,轻轻抚摸金蟾的脑袋,含笑道:“我打小便是个路痴,常在自家花园迷路,阿兄怕我出去走丢了,便送了这只指路金蟾给我。”
  桑重道:“听说姑娘剑法高超,令兄想必也修为不凡。”
  钟晚晴仰起脸,流光潋滟的眸子里透着自豪,道:“我的剑法就是他教的,他比我厉害百倍。”
  比她厉害百倍,凡间哪有这样的高手?就算有,也该飞升了。
  桑重道:“令兄莫非已去了天界?”
  钟晚晴道:“还没呢。”
  那就不可能比她厉害百倍,他们兄妹想必感情很好,她夸大其词也寻常。桑重这样想,还是相信她兄长是个绝顶高手。
  金蟾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两人跟着它,拐了十几个弯,终于看见一扇雕花木门。
  桑重推开门,带着腥气的凉风迎面吹来,天边一片鱼肚白,正是破晓时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成群的海鸟低飞徘徊,地上怪石林立。
  外面竟是一座荒岛,两人走出来,门和迷宫登时消失了。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石头,溅起雪白的浪花,涛声不绝。
  钟晚晴环顾四周,茫然道:“桑道长,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桑重道:“这是北海。”
  钟晚晴收起指路金蟾,道:“你知道就好,我救了你的命,作为报答,你请我吃早饭罢。”
  她说这话的口气,仿佛给了他天大的恩赐。桑重被困在迷宫,本是因为她,闻言不免好笑,还有点熟悉。想了想,阿绣有时也如此厚颜。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钟晚晴这样的女子,别个男子图她美色,趋之若鹜,但在桑重看来,她就是一团麻烦,避之不及。
  换做平时,桑重绝不会搭理她,此时为了打探阿绣的消息,笑道:“荣幸之至,不知姑娘想吃什么?”
  钟晚晴道:“我想吃镇江的锅盖面。”
  面锅里面煮锅盖,乃镇江三怪之一,素有江南第一面的美誉,很多不起眼的小店都做得相当不错。
  桑重和钟晚晴走进一条巷子,一名中年汉子提着满满一桶水,与他们打了个照面,便呆在原地,直勾勾地瞧着钟晚晴,不觉手一松,桶掉在地上,水泼湿了旁边的一捆柴。
  卖柴的小贩急忙挪开柴禾,转头正要开骂,怒气冲冲的目光落在钟晚晴脸上,也痴了,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巷子里有家小面馆,时辰尚早,还没有客人,掌柜的坐在柜台后吃茶,一名小伙计坐在门口择菜。桑重和钟晚晴走进来,两人都呆住了。
  钟晚晴微微一笑,两人便飞去了三魂,走掉了七魄,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桑重咳了几声,才帮他们召回魂魄,小伙计红了脸,无比欣羡地看了看桑重,放下手里的菜,堆笑上前道:“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桑重道:“两碗锅盖面,再来几个拿手菜。”
  钟晚晴道:“再去打一壶二十年的女儿红。”
  这种小店自然没有二十年的女儿红卖,要去很远的大酒楼买,小伙计浑似接了圣旨,二话不说,便飞奔去买。
  钟晚晴一手托腮,眼角觑着他的背影,红唇微翘,似乎是对自己魅力的得意,又像是对好色男子的讥诮。
  “桑道长,我能否问你几个问题?”
  桑重直觉她的问题与阿绣有关,不动声色道:“姑娘请讲。”
  钟晚晴看着他的眼睛,道:“观音祠里的假观音,在你眼中是何模样?”
  桑重默然片刻,垂眸笑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不方便告诉姑娘。”
  钟晚晴道:“是不是很像一位姓唐的姑娘?”
  桑重脸色大变,惊愕地抬眸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认识她?”
  钟晚晴笑道:“果然是阿绣,我是她的朋友,听她说起过你。她离开你,有她的苦衷,还望你莫要见怪。”
  桑重道:“姑娘来找贫道,莫不是她的意思?”
  钟晚晴道:“道长可曾听说过掬月教?”
  桑重道:“该教的教主是否姓霍,单名一个砂砾的砂?”
  钟晚晴眼中露出一丝意外之色,道:“你怎么知道的?”
  桑重道:“贫道的四师兄曾在铜钲馆见过他,彼时姑娘也在,这位霍教主一拳打得郎啸虎肋骨全断,四师兄对他印象极深。”
  钟晚晴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他就是我阿兄。”
  她的兄长怎么姓霍,不姓钟呢?也许是同母异父罢。桑重没有多问,只道:“那阿绣与掬月教是何关系?”
  钟晚晴不言语,唇角泛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桑重见她这么笑,便感觉自己又惹上麻烦了,并且这次麻烦还不小。
  掌柜的端来两碗锅盖面和几盘菜,香气四溢,桑重却没什么胃口,钟晚晴倒吃得香。小伙计买来了酒,替她斟上。她连吃三杯,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桑重。
  “这是阿绣写给你的,等我走了再看。”
  桑重接过信,见上面火漆封口,写着桑郎亲启,正是阿绣的笔迹,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她会在信里说什么?她是否遇上了麻烦?桑重半是好奇,半是担忧,混在一起,心急非常,只望钟晚晴早点吃完,早点离开。
  钟晚晴慢悠悠地吃着面和菜,一杯接一杯地饮酒,看得桑重恨不能出声催促。
  钟晚晴擎着酒杯,对上他焦灼的目光,笑了笑,道:“桑道长,很少有男人在我身边想着别的女人。”
  桑重点点头,道:“贫道相信。”
  这是一句很含蓄的恭维,钟晚晴颇为受用,唇角笑意更深,道:“阿绣眼光不错。”仰脖饮尽一杯酒,擦了擦嘴,将一块鸡卵大小,乌黑圆润的石头放在桌上,起身告辞而去。
  桑重迫不及待地拆开信,见上面写着:桑郎惠鉴,请恕妾不告而别之罪。妾本是掬月教主之妾,怀珠三月,系君之骨肉。此事瞒不过教主,君若有心,还望脱妾于厄。纸短情长,不尽依依。
  红笺小字,字字如美女簪花,连起来却浑似一道焦雷当头劈下。桑重惊呆了,她竟然是有夫之妇,自己不仅与她春风一度,还让她有了身孕!
  更要命的是,她的丈夫是一拳打得郎啸虎肋骨全断的绝顶高手。
  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十六章 纸人金棺迎桑郎
  聂小鸾和两名外门弟子守在观音祠外,桑重进去已有一会儿,聂小鸾凝神听着动静,忽觉身后射来一缕寒意,转头看去,数十丈外的树梢上立着一个夜叉,青面獠牙,身形瘦削,穿着石青色窄袖长衫。
  他双臂环胸,遥望着聂小鸾,忽然身形一动,剑光匹练般袭来。
  聂小鸾挥剑招架,转眼斗了十几个回合,看清对方并不是真夜叉,只是戴了一个夜叉面具,冷笑道:“阁下不敢露出真容,莫非是故人?”
  夜叉不作声,连挥三剑,剑气滔滔不绝如江水奔腾,与聂小鸾的剑气相撞,动静甚大,却不见桑重出来。聂小鸾担心他被困住了,剑势愈发凌厉,夜叉忽然翻身后掠,化风而去。
  聂小鸾没有追,急忙奔入观音祠,善财童子倒在地上,脸上盖着一方沾血的缎帕。
  桑重不知所踪,观音和龙女也不见了。
  “如此说来,五师弟是被那个叫钟晚晴的女贼掳走了?”
  清都山德济堂内,掌门黄伯宗头戴芙蓉冠,身着淡黄袍,貌若三十许人,坐在一把交椅上,皱着眉头道。
  聂小鸾道:“师兄,也不能这么说,天璇钟失窃一事疑点颇多,有人冒充钟晚晴也未可知。”
  黄伯宗点了点头,道:“不管是谁偷走了天璇钟,先把五师弟找回来再说罢。”
  辰牌时分,小贩们进了城,街上叫卖声声,小面馆里也热闹起来。桑重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姿势都没变。桌上的面和菜都凉透了,他也冷静了许多。
  这件事太奇怪了,阿绣若真是霍砂的小妾,便是钟晚晴的嫂子,钟晚晴怎么会帮她接近自己?这不是给霍砂戴绿帽么?
  且修为越高的修士,越不容易有子嗣,这似乎是天道对修仙界的制衡。桑重的修为虽然不算很高,但一夜风流便让阿绣怀孕,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总而言之,这封信越看越像另一个骗局的开始。
  桑重将信笺翻过来,一抹嫣红的胭脂唇印跃然入目,惹人遐思。手指欲碰又止,置于鼻下闻了闻,是他给她做的胭脂。
  桑重微微笑了,小祸害,花样忒多。
  如果这真是个骗局,桑重倒有些佩服了,因为纵然可疑,他还是忍不住想,万一她真有了身孕,万一她真是霍砂的小妾,正望穿秋水,等着自己去解救,自己怎能不去?不去,还是男人么?
  桑重当然是男人,虽然狡猾,有点浑,但他不喜欢连累别人,尤其是女人。
  可是怎么去呢?
  桑重拿起桌上钟晚晴留下的石头,用六合天局推算,眼前出现一片坟地,荒冢累累,野草蔓蔓,淹没在草丛间的墓碑东倒西歪,地上有很多和他手中一样的石头。
  这是哪里?桑重催动法力,画面更加清晰,他看见远处有一座宝塔,金顶映着西落的日色,大放光芒。
  遇上好天,傍晚站在京师西郊的坟地,眺望远处的慈恩塔,便是这番光景。
  桑重去过京师,认出这是慈恩塔,也许通往掬月教的途径就在这片坟地里?
  他写信给黄伯宗,报了平安,随后来到京师,在西郊坟地转了几圈,一个活人都没有,鬼也没看见,也没发现传送阵之类的东西。
  但钟晚晴留下石头,指引他来这里,一定有其用意。
  桑重决定等到晚上看看,毕竟怪事总是在晚上发生。眼下才过午时,离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他便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在地上放了个蒲团打坐。
  日落月升,夜色渐浓,一名头戴方巾,身穿蓝布长衫的年轻男子提着灯,匆匆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