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打断了徐玉瑶的话,看着徐瑾瑜认真道:
  “我儿辛辛苦苦考科举,若是以后真高中了,娘不能让人说那状元郎的娘是个不知规矩的老泼皮不是?”
  徐母语带玩笑,可是徐瑾瑜却不由喉头一紧,抿了抿唇,好半晌才哑声道:
  “娘学了多久了?家里还有人学吗?”
  “大家都学了,娘知道你心疼我们,可是我儿是要往上走,做那人上人的,娘和你奶她们,帮不了你什么,只能不拖你后腿了。”
  徐母说着,拍了拍徐瑾瑜的手臂,轻松道:
  “现在瑾瑜你知道了,那改日就让连枝嬷嬷搬过来住吧,我们隔三差五往流春园跑也学不好。
  来来来,瑾瑜也过来瞧瞧,看看娘这么喝水可对?”
  徐母说的大大咧咧,很是轻松的模样,随后她端起一杯水,用袖子遮着喝了下去,动作意外的多了几分文雅。
  “还有我,还有我!”
  徐玉瑶也学着徐母的样子,她人小,生的玉雪可爱,这一番动作倒也轻灵雅致,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官家小姐的文静优雅。
  可惜优雅不过三分,她就直接跳下了椅子,徐母忙道:
  “瑶儿,要慢慢下,你太小应该让人扶你下去的。”
  “我长腿啦,干嘛要扶,好麻烦呀哥哥,瑶儿能不能不学?”
  小丫头拉着徐瑾瑜袖子撒娇,徐母气呼呼道:
  “要是没个规矩,仔细以后没人要。”
  徐瑾瑜闻言,勾唇揉了揉小妹的软发:
  “娘说错了,小妹不想学便不学。生而为人,只要活的潇洒开心,那便不枉来世上走一遭了。
  至于之后没人要……哥哥可以一直养着小妹,好不好?”
  徐玉瑶听的笑弯了一双眼睛:
  “瑶儿才不要哥哥养!瑶儿以后要像长宁姐姐一样,不光可以养自己,还可以养很多很多的人!”
  徐母听罢,忍不住笑骂一句:
  “小丫头,人小心倒是大!”
  徐玉瑶冲着徐母做了一个鬼脸,便溜了,留下徐母和徐瑾瑜两人在明堂。
  徐瑾瑜看向徐母,语气虽轻,可却十分认真道:
  “娘,辛苦的话,就不要学了,男儿的脸面是自己挣的,我若无能,世人有一万种笑我的理由,哪里能怪在你们的身上?”
  “嗐……”
  徐母随后看了徐瑾瑜一眼,低声道:
  “但我还是想学的,等什么时候,你爹回来了一看,嚯,我那个野媳妇怎么变成了贵夫人?嘿嘿,那一定很好玩儿!”
  徐瑾瑜听后,不由莞尔:
  “好,但娘不要累到。待到明日,我去流春园给长宁公主道谢。”
  ……
  徐瑾瑜这边只有一个小风波,便岁月静好了,而另一边,乡试报喜的官差则是在小石村扑了一个空。
  最后还是魏思武正好路过,把人带着来了静暖园,但即使如此,那一队官差披红挂彩,又是吹吹打打的气派模样,还是真真切切的震慑住了一众村民。
  “嘶,那可都是官差老爷,竟然亲自给远山家大郎报喜哩!”
  “解元是个啥元?听着厉害的呦!”
  “啥?远山家大郎以后就是举人老爷了?和县令都差不离了?”
  徐族长更是高兴的急吼吼的开祠堂,要告诉祖宗这件大喜事儿!
  与此同时,等到官差带着吹吹打打的队伍到了静暖园之时,静暖园的下人们还有些懵。
  解元,谁啊?
  他们那郎主可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可下一刻,他们便眼睁睁看着那如清风朗月的少年,笑着从官差手中接过喜报,那笑容灿烂若秋日暖阳,看的不少人都呆了。
  十四岁的举人老爷,这可是大盛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就连送喜报的官差,都不能免俗的笑着向徐瑾瑜讨了一样喜物——是徐瑾瑜剪下来的衣角。
  之后,徐母更是笑的连学了好久的规矩都顾不上,笑呵呵道露着两排白牙,大方的直接抓了一大把铜子,给每个人都塞的满满的。
  等到官差走后,连那些说喜庆话的下人们也得了一笔不菲的赏赐,一时间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整个静暖园热闹非凡。
  今天,他们的小郎主成为举人老爷啦!
  第127章
  徐瑾瑜再中解元之喜, 尚未过一刻钟,隔壁长宁公主的流春园便送了礼物前来贺喜,乃是前朝大家亲手制作的文房四宝, 价值不菲又寓意极好。
  来送礼的是长宁公主的贴身侍女兰青,她一见徐瑾瑜便真挚的替长宁公主表示了恭贺之情:
  “殿下方才听世子使人传了信儿过来,便催着让婢子将一早准备的贺礼送来,您看看可还喜欢?”
  徐瑾瑜都没有想到第一个为自己送上贺礼的竟然是长宁公主,且听兰青的意思,这礼乃是长宁公主一早就备下的,徐瑾瑜遂笑着道:
  “公主费心了, 与公主毗邻而居这些时日, 公主一直对吾与家人照顾颇多, 倒是让吾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谢了。”
  兰青听后笑意更浓:
  “徐郎君不必言谢, 殿下一早便知您非池中之物,而今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殿下还说, 请您三日后携家眷来流春园赴秋蟹宴, 而今正值金秋,正是是吃蟹的日子。”
  兰青说完, 似乎怕徐瑾瑜拒绝, 又补充道:
  “这次的蟹可来历不凡呢, 乃是江南地方上供的贡蟹,殿下得了圣上赏赐的一篓大青蟹,个个都有两个手掌大, 正好让老夫人她们也能尝个新鲜哩!”
  徐瑾瑜闻言不由一笑:
  “有劳公主记挂, 三日后吾定登门拜访。”
  兰青见徐瑾瑜同意, 遂告退离开。
  等兰青走后没多久,清丘县令柳洪也托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之后更是陆陆续续有许多认识的,不熟的,不认识的人送来各种各样的贺礼。
  不过,除了相识的,知根知底的人外,其他的不用徐瑾瑜开口,便被徐母直接给推了回去。
  等徐母做完这一切,便冲着徐瑾瑜挤了挤眼:
  “怎么样,娘做的还成吧?连枝嬷嬷估摸着这几日就有人要来送喜报了,特意教给娘的。”
  徐母一面整理着贺礼,一面碎碎念着:
  “不学不知道,没想到这收礼送礼都有这么多的门道,那隔壁县的刘员外,和咱们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巴巴跑来送礼,娘要是收了,他日人家拿这事儿说嘴,只怕要给大郎惹麻烦。
  这是咱们徐家外嫁女的夫家送来的贺礼,足足纹银百两,这么重的礼哪里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只怕是有求大郎!
  这是……”
  徐母和徐瑾瑜将今日送过礼的人都大致说了一遍,当初曲氏在的时候,给两个孩子教识字的时候,徐母也学过,这会儿勉强可以将贺礼记录清楚。
  徐瑾瑜只安安静静的听着,可是看着徐母那虽然忙碌可却分外认真的模样,他的心也在这一刻充实起来。
  与当初自己才来到这里的时候相比,娘现在的精神仿佛更加饱满,当初那个满脸愁苦之色的妇人,如今已经容光焕发。
  或许徐母不知道,可是徐瑾瑜能清楚的看到她做这些事时,眼底流露的愉悦与满足。
  对于这样一个母亲来说,可以帮到自己的孩子,就会很开心吧。
  这场收礼潮整整持续到了傍晚,还是夜里送礼寓意不好,这才让门外的人退去。
  但与此同时,徐瑾瑜也收到了来自杨掌院特意让人送来的鹿鸣宴的请帖。
  所谓鹿鸣宴,乃是特意为新科举子准备的祝贺宴会,宴会时间定在明日,所以徐瑾瑜一早便歇下了。
  至于那些礼单,他放心的交给了徐母,等徐瑾瑜说出那话的时候,徐母一脸惊讶不容掩饰。
  别看她一直和徐瑾瑜碎碎念,那是想要让徐瑾瑜确定自己做的有无问题,可是等到徐瑾瑜真的说出让自己全权负责的时候,徐母第一时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
  “大,大郎,真让娘一个人整理?你,你不再看看了?”
  徐瑾瑜笑了笑,眼神中透着鼓励,看着徐母认真道:
  “娘,你今天做的很好,说的都对,我就不用看了。”
  “那,那我继续弄?”
  “嗯,我信娘的,我先去睡了,明日还要去赴鹿鸣宴,娘困了的话也早些睡,不急于一时。”
  “哎,哎,大郎先睡吧,娘再琢磨琢磨。”
  徐瑾瑜只得笑着称是,等徐瑾瑜走远了,徐母探头看了一阵,随后连忙捧着礼单撒丫子冲出去:
  “娘!连枝嬷嬷!快帮帮我!”
  ……
  翌日,徐瑾瑜早早起来,看着徐母打哈欠要给自己张罗早饭的模样,连忙把人推回去了:
  “娘要是困的话,再睡一会儿吧,我在厨房对付吃一口就行了。”
  “那怎么行?早饭要吃好,昨个娘特意炖了一锅老鸭汤,煨了一晚上了,骨头应该都酥了。最适合秋天喝了,再给你下点小馄饨?”
  徐母打着哈欠就往厨房跑,徐瑾瑜阻拦不得,只得乖乖在明堂用了一顿鸭汤馄饨,这才满足的朝京城而去。
  鹿鸣宴设在府衙,开宴时间定于辰时,徐瑾瑜到的时候,府衙之外早就已经披红挂彩,离得老远都可以感受到其所带来喜庆味道。
  除此之外,门外早就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的百姓,虽然他们并无赴宴资格,但等到鹿鸣宴散之时,百姓们则可以进去分一杯羹带回家中,以期开年家中子孙也有高中之喜。
  徐瑾瑜到的时候,因他年纪太轻,还未到近前,便被一个精神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者拉住:
  “这位小郎,莫要再往前了,仔细官爷动怒!若是要讨了吉利,咱们且安分等着就是了。”
  徐瑾瑜步子一顿,看着那老者似乎已经接近花甲之年,遂停下脚步引着老者到一旁人少的地方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