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果然聪慧,娘说,她不但没有找到人,而且她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曾经的花月楼其实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师信说着,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那地方虽然不堪,可却是填满了他的童年。
  劣质香粉,嬉笑怒骂,乐声袅袅,熙熙攘攘,一切的一切,那么远,又那么近。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徐瑾瑜听了这话,不由无奈的拍了拍师信的肩膀,低声道:
  “寻找吴医师之事,非一日之功,信兄不用放在心上。不过若是曲伯母想念友人,我可托人打听一二。”
  师信听了这话,摇了摇头:
  “只是觉得瑾瑜众多友人之中,只有我……一直都需要瑾瑜帮助,好不容易想要帮瑾瑜一次,没想到也出了意外,我果真……很无用啊。”
  远去的童年回忆,虽然会让师信感到惋惜,可是面对友人需要帮助之事,无能为力的自己才是让师信自我厌弃的根本。
  师信这话一出,徐瑾瑜便不由肃了脸色:
  “信兄此言差矣,无论是在书院,还是家中,信兄不也对我助益良多?
  而且,我既然唤信兄一句兄长,曲姨母也是我娘正经八百义姊,一家人何须这般计较?
  倘若我是那般喜欢计较之人,当初岂会随信兄一道出门,吾等岂会又之后的际会?”
  徐瑾瑜这般说着,师信虽然眉头微松,轻轻“嗯”了一声,但还是眸子低垂,显然一时心结还没有打开。
  但徐瑾瑜岂能看着师信这样郁郁下去,他直接道:
  “再说,我听过一句话,‘莫欺少年穷’,今日我虽帮了信兄,那他日未必没有信兄助我之时!
  信兄若是心里实在过不去,那就现在振作起来,好好读书,科举,高中,入仕,他日吾等也将守望相助!”
  徐瑾瑜一番鼓励之言,让师信的眉头渐渐松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少年仿佛坠了星子的眼眸,认真道:
  “好,他日,守望相助。”
  徐瑾瑜听着师信这隐隐法尘的声音,心却放了下来。
  人生在世,总没有一帆风顺之时,可若是一直保持郁气,迟早会丧失斗志。
  徐瑾瑜自不会让自己的友人堕落到那般地步。
  “好,现在信兄既然已经与我立势,那我们继续来说说林先生这道题吧。这道题的题目是……”
  徐瑾瑜直接拿过方才被冷落到一旁的纸,一幅干劲儿十足的模样,准备和师信好好探讨一番。
  刚刚从失落中醒过神的师信:“……”
  瑾瑜这是真不给自己喘口气儿的时间啊!
  随后,徐瑾瑜还状似漫不经意道对师信道:
  “对了,信兄,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准备参加明年的乡试,信兄到时候可要陪我呢。”
  师信:“……”
  “乡试就准备一年吗?”
  师信第一次有些艰难的说着,可是徐瑾瑜却笑眯眯的看向他:
  “对呀,我前头话都放出去了,总不好叫长姐二十好几好不能嫁人吧?
  信兄与我兄弟之间,自然要同进同退,所以……”
  徐瑾瑜拖长了尾音,语气轻松道:
  “所以,信兄也来与我一道试试乡试吧!”
  师信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胡思乱想了那大半个月,他本来就不似瑾瑜可以过目不忘,偏偏还胡思乱想,生生耽搁了那么久!
  师信立刻将眼睛看向了徐瑾瑜手边的题目,凝眉思索了一下,道:
  “那瑾瑜,你看这道题我们这样破……”
  徐瑾瑜看着师信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面越说越顺畅,眼中不由含了一丝笑意。
  对,就该这样。
  洛先生有句话说的对,学生能出去玩儿,那还是课业不狗多!
  信兄能胡思乱想,那还是学的不够多!
  看看现在,这不就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了吗?
  徐瑾瑜这边只高兴了一夜,等到次日,徐瑾瑜整个人都木了。
  继卷王宋真之后,师信也开始卷了!
  “瑾瑜你看,这是隔壁斋的先生们留的题目,方才我听了一下,有些趣味,你看这样破题是不是更好?”
  “瑾瑜,你那首写秋菊的诗着实惊艳,你的思路是……”
  “瑾瑜……”
  “瑾……”
  等到夜间,好容易熄了灯,徐瑾瑜直接倒头就睡,瑾瑜今天被榨成了死鱼了。
  夜色沉沉的舍管里,师信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给徐瑾瑜掖好了被角。
  等到十月份的月试考完,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转阴,似乎要下雨。
  但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徐瑾瑜的好心情。
  毕竟,要面对两个卷王实在是有些太可怕了!
  这日,等徐瑾瑜和师信回到徐家的时候,天空就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虽然等到次日,天空已经放晴,但老话说的好,一场秋雨一场寒,徐瑾瑜一出屋子,就冻的打了一个哆嗦,连忙回去又加了一件衣服才觉得好些。
  又是一个月过去,徐瑾瑜决定去县衙问问莹莹之事进展如何,虽然,他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瑾瑜,你又要出去?”
  今日,师信意外的没有开始卷,反而面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徐瑾瑜有些惊讶:
  “我去问问柳县令上月他托我一起协理的那桩案子如何了,信兄也要出去吗?”
  “对!我娘说,她托人打听到了一个友人的住址,等她洗漱好后,我陪她一道去!”
  徐瑾瑜忙道了两声“恭喜”,这才表示自己要先走了。
  当初徐瑾瑜回书院的时候,柳洪那是又可惜,又无奈,但最后也是不得不放人了。
  这会儿徐瑾瑜自己上了县衙的门后,柳洪直接大倒苦水:
  “徐秀才啊,你是不知道,那莹莹实在不是个安分的,自你回书院后,她又跑了!”
  “这回莹莹去哪个县了?”
  “是隔壁的远安县,不过这回她差点丢了小命,伤了胳膊,不知为何又跑回来求本官收留。”
  柳洪摇头叹息,徐瑾瑜却抿了抿唇: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先去看看莹莹吧。”
  柳洪遂点点头:
  “也好,她还在原来的院子。”
  徐瑾瑜遂又转头去了驿站,只是,等到了驿站之时,徐瑾瑜没想到莹莹的院门竟没有锁住,里面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
  徐瑾瑜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熟悉的人影:
  “信兄,曲姨母,你们怎么在这儿?”
  第75章
  不光徐瑾瑜十分惊讶, 就连师信和曲氏也都惊的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瑾瑜,你,你和莹莹认识?”
  曲氏有些错愕, 而莹莹这会儿脸上还有与友人重逢的喜悦,但也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
  “我……”
  徐瑾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莹莹是否愿意让曲氏知道自己的现状,但随后,莹莹却直接道:
  “对,我与这位大人认识,之前我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 所以……”
  曲氏好糊弄, 可是师信却不是, 这会儿师信眉头微皱:
  “莹姨, 你在说什么呢?瑾瑜今个出门,便是为了在问问上个月他在柳县令处接到的委托, 莫不是, 莹姨便是那当事人?”
  师信这话一出,曲氏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担忧起来:
  “莹莹, 到底有什么事儿?”
  莹莹顿了顿, 低下头, 咬着唇:
  “心玉姐姐过来的时候,没让人打听过吗?”
  曲氏有些茫然,她只求知道友人的踪迹, 倒是未曾打听过友人的近况。
  只是, 看着莹莹这幅面色苍白, 眼底青黑的模样,曲氏也不由心疼道:
  “我没让人打听, 我想听莹莹你亲口说。我上个月本来想去楼里看看,却听人说当初的花月楼早早就散了伙。
  是我走后,楼里发生了什么吗?还有花姨,茹娘,安安,她们怎么都打听不到消息了?
  莹莹你也是,你这是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看看这眼睛,都快跟乌眼鸡似的!”
  曲氏说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莹莹的头,莹莹被曲氏这一举动,弄得登时泪水夺眶而出,呜咽着扑进了曲氏的怀里:
  “哇!心玉姐姐!都没了!都没了!只有我一个了!我好怕!我好怕啊!”
  徐瑾瑜本来在三人一续旧情的时候,还犹豫自己要不要回避。
  可莹莹这句“只有我一个了”,与那句“该轮到我了”,隐隐有异曲同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