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贱卖啊!”
  “粟米三十钱收!”
  江玉珣穿着一袭玉白色的锦袍,衣摆上用银丝绣着水纹,手中还拿着一把扇子并不时轻摇。
  完全一副霁月光风的贵公子模样。
  见江玉珣出现在米粮铺前,老板立刻眼前一亮出来招呼:“这位公子,不知您是来买粮食,还是卖粮啊?”
  江玉珣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垂眸向米粮铺中看去。
  此时粮铺内的陶缸皆已装满了粮,地上还堆着几大包没拆封的麻袋。
  除了昭都附近常见的粟米、小麦以外,竟然还有此地极少见的稻米。
  江玉珣不由眼前一亮。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去了好几家米粮铺,这还是第一家卖稻米的。
  江玉珣撩起衣摆走入铺内,直接朝老板问道:“稻米多少钱?”
  “……这个啊,”老板一边观察江玉珣的表情,一边有些犹豫地对他说,“二百钱一石,公子您看如何?”
  庄有梨不由睁大了眼睛:“这么贵啊?前几家的粟米不过五十钱。”
  老板赶忙解释:“稻米皆种在南地,它价格本不高,主要是贵在了这一路运送的成本上。”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说完之后还掬起一捧新米上前去给江玉珣展示。
  米粮铺里的稻米是上个月初新收的早稻。
  粒粒饱满、晶莹剔透,正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江玉珣捏起几粒米,放在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见庄有梨还在计较粮价,米粮铺的老板又道:“等过上几年怡河修好能够走船后,这米价绝对会降下来的!”
  “……也是。”去过南地的庄有梨点了点头,凑到了江玉珣身边小声道,“要不然就这家了?”
  今年江家田庄内也获得了大丰收,收获的粮食不但够全家人吃喝,甚至还有许多富余。
  但是除了吃外,江玉珣还需要买粮酿酒。
  尤其是田庄内不产的稻米。
  他今日来米粮铺,为的便是这件事。
  庄有梨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了老板耳边。
  他当即道:“不知公子要多少稻米,若是多的话我便叫铺子里的伙计直接给您送到家中!”
  “这倒不必,”一直跟在两人背后没有说话的顾野九道,“我们带了牛车。”
  老板这才注意到除了江玉珣和庄有梨外,店内竟还有另一人在。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顾野九,紧接着便被对方的模样所震慑:“是是!”
  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玄印监也不再会像史书中写的那样,在乱世中成为一支势力。
  担心一直待在玄印监会埋没顾野九这个人才,江玉珣便将联络服麟军与丹师,紧盯火器制作进度的工作交给了他。
  最近这大半年的时间,顾野九只有一小时间在玄印监驻地,大多时候都在服麟军中。
  如今的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量的运动使得顾野九长高了一大截,身上的肌肉也变得明显起来。
  乍一眼看去真是有些吓人。
  “老板,你们店内一共有多少稻米?”江玉珣放下手中新米向米粮铺的掌柜问。
  “大约一百石。”对方立刻答道。
  “一百石?”庄有梨有些纠结地看向江玉珣,“这些够吗?”
  若是放在现代,庄有梨的目光定会被形容为“清澈的愚蠢”。
  听他这么问,老板还以为眼前这位少爷过于养尊处优,对粮食的重量没有概念。
  他当即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普通百姓一家人一年也吃不到一百石粮食,”说着又忍不住笑着看向装着稻米的陶缸,“您是绝对吃不了那么多的。”
  这家米粮铺的老板话似乎格外地多。
  他看了一眼两人的衣着,忽然又道:
  “我家进了一百五十石的稻米,这几日已卖出小半。稻米原本被鄙为粗野之食,昭都的达官贵族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粮店里也是不进的。但自从有人传说江大人喜食稻米后,它风靡了整个昭都。两位公子若是感兴趣的话,还是要尽快买啊。”
  江玉珣的个人爱好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带动了昭都的流行。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百姓未来能不能迅速接受面粉,如今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多虑了……
  庄有梨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咳——”
  忽然被点到名的江玉珣,手指更是不由一晃,接着立刻镇定道:“剩下的稻米我都要了。”
  “啊?”老板愣了一下,“全部?公子可知那有多少?”
  江玉珣笑着朝他点头:“自然知道,老板可是不舍得卖了?”
  稻米只有达官显贵愿意买,虽说已售出五十石,但头一年卖它的店家心中到底有些忐忑。
  “舍得舍得!”见江玉珣如此确定,米粮铺的老板当即转身,从院后唤出伙计,“快!备秤备粮,把剩下的稻米都给这位公子拿出来!”
  “好嘞——”
  ……
  米粮铺的伙计将稻米送到了巷口的牛车上。
  今年粮价远低于往年,除了稻米外,江玉珣低价购买了不少黍、稷,最终驾着车满载而归。
  回到田庄之后,他并没有就此休息。
  而是又趁着休沐日带人再次回到了昭都。
  ——去年冬邢治便在江玉珣的安排下于昭都最为繁华的大街上盘下了一个铺子用来卖酒。
  如今铺子已经修好,就差悬起“酒”旗子开业售卖了。
  江玉珣不方便直接售酒,邢治便对外称自己是通过当宗正父亲的牵线搭桥,从江玉珣的手中买来了配方。
  消息传出之后,瞬间羡煞了昭都一群纨绔。
  “江大人,您快进来看!”邢治极其热情地带着江玉珣在酒肆中参观了起来。
  这间酒肆的装潢极其精致,家具、器皿皆为上品。
  而两层高的木楼,就算是在昭都也很打眼。
  “酒肆地方有限,后厨面积也小,就不售卖什么饭食了,”一说到做生意邢治眼睛都亮了许多,他整个人看上去极其有精神,完全不似头一回见面时那副颓废的纨绔模样,“因此店里面多是些干果蜜饯,还有卤味之类的下酒菜。”
  说着,酒肆内的伙计便将店内的吃食全都摆在了桌上。
  “您尝尝!”邢治随即邀请他坐到桌边,“我这人不善做正事,但若论吃喝一道,整个昭都没有任何人能够与我相比。”
  江玉珣在外面跑了一天早就饿了。
  他拿起筷子,在邢治期待的注视下夹起一片卤鹅,好奇地送入了口中。
  咸香的味道瞬间在唇齿之间化开,惊醒味蕾并化解了疲惫。
  江玉珣眼前不由一亮:“好吃!”
  这个时代不但食物匮乏,调味料品也不如后世那般丰富。
  江玉珣本没有抱太大的期待,没有想到邢治店中的卤味,竟和他印象中的卤制品没有太大差别。
  “是吧!”邢治激动道,“这卤料的方子可是我花高价买来的。”
  江玉珣好奇道:“从何处买来?之前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如此的美味。”
  说着,便又夹起一片切好的卤鸡蛋送入了口中。
  “江大人可有听说古‘药食同源’一说?”
  江玉珣轻轻点头:“有过。”
  华夏是世界上最讲究吃的民族。
  不但在意味道,还在意营养,甚至早早就有了“食补”的概念。
  “药食同源”说的便是将药物当作食物来吃,同时赋予食物药性。
  二者相互结合、相得益彰。
  邢治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江玉珣说:“实不相瞒,这方子是一个郎中的私藏秘方。原本只有他家人与周遭邻居知道,我也是在昭都走街串巷时偶然听说的。”
  听到这里,江玉珣彻底服了邢治这个人。
  如此的商业与美食嗅觉,他生在古代实在是屈才极了!
  江玉珣当即感慨道:“不愧是邢公子!”
  “哪里哪里。”邢治忍不住谦虚了起来。
  他自小便喜欢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之前没少因此而受人白眼。
  江玉珣是第一个不嫌弃他,且还真情实感赞赏他的人。
  想到这里邢治的话越发多,他不禁献宝似地问:“江大人可能尝出什么原料?”
  江玉珣知道卤味最著名的几种原材料,但他还是摇头好奇道:“都有什么?”
  邢治掰着指头跟他数道:“主要是八角、草果、桂皮、甘草、花椒和陈皮,这些东西原本都是药材,我从前也没想到竟还能用它们做饭!”
  酒肆内堆满了陶制的酒坛,除了最常见的粮食酒外,还有几坛果酒摆在柜上。
  除此之外,邢治还准备了用来温酒的陶炉,不过如今正值盛夏,这些东西都被他收了起来。
  说话间,店内的伙计已端来一杯果酒放在了桌上。
  就连早早告诉自己不要贪杯的江玉珣,也不由跟着邢治一道多喝了几杯。
  聊完酒肆开业的事后,江玉珣不禁感慨道:“邢公子如此优秀,未来宗正大人定然会以你为傲。”
  邢治叹了一口气:“我爹近来对我的态度是好了一点,但若说‘引以为傲’的话怕是还早呢。”
  儿子要打着自己的幌子卖酒、开店,宗正邢历帆自然要多问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