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巧转头冲周嘉妮竖了个大拇指。
总之，省城下来的人第一印象都是：真看不出来这只是个乡村企业。
省报的记者从进厂开始就举起了相机，现在进了车间了，对着大家一顿咔咔，弄得大家低头做着活，还分心琢磨自己身上的衣服整不整齐，帽子有没有歪，刚才自己是不是闭眼了。
李敬党承担起介绍工作，带着众人参观，先从‘荣誉墙’开始，而讲解荣誉墙就不得不说说一遍小周同志的丰功伟绩。
大家少不了纷纷好奇地问上几句，夸上几句，周嘉妮厚着脸皮听着、客气着，驾轻就熟。
记者拍完照就在旁边低头记素材，还寻空抓了个角度给周嘉妮拍了张单人照，而她背后，就是一路走来的荣誉墙。
邱则铭找了个机会，过去搭关系了，三言两语就让对方答应等照片洗出来后往回寄一张。
走到展览台那边的时候，苏美巧、汪主任他们眼睛一亮，不等李敬党介绍，就快步走了过去。
县里此次负责的陪同人员都惊讶地朝李敬党看了一眼，小声赞同道：“这些全是新产品？向出口公司递交了吗？”
李敬党低声笑道：“还没，具体情况等会一起汇报。”
对方点了点头，看向展览台，目光火热，他敢说，这些东西只要递交，不说全部通过审核，最少也得一大半。
前进大队编织厂，未来可期啊！
这边，周嘉妮开始给大家介绍，除了直接提交申请的那几款和摆在友谊商店的收纳凳、椅系列，其他几款新产品有带隔断和盖子的圆南瓜筐、天鹅造型的水果篮、一组两侧带把手的或大号或小号的收纳筐、船型篮子、大小两款型号的行李箱、男女款背包。
汪主任低呼一声，转头问周嘉妮：“周同志，这些产品怎么没提交申请啊？”
汪主任看着展览台上的东西，颇有种挖到宝藏的感觉。
这前进大队编织厂，可不就是宝藏嘛！
周嘉妮笑道：“目前来讲，工艺最成熟的就是递交上去的那几款，其次是这个系列……”她上前示意大家看收纳凳、椅，并继续介绍，“这是通过友谊商店已经走出国门的几款。”
“至于其他这些，只有样品，还没正式投产，流水技术上还未进行磨合，整体不太成熟。我们接下来会在完成订单之余开始少量生产，慢慢打磨。”
汪主任压着那颗躁动的心，缓缓点头，还道：“尽快磨合，今年春季的展览会单独给你们设个柜台。”
苏美巧第一时间给周嘉妮暗示，通过她的眼神得知，单独设个柜台，这非常难得。
张宝生咧嘴笑，翟项强他们也忙道谢。
苏美巧都觉得脸上有光，毕竟她是牵线人，但没想到来到这里还有这么多惊喜，几乎每一款产品她都喜欢。
尤其昨天嘉妮跟她说的那个手提包，才不是寻常可见的提篮子呢，做的真跟公文包一样，但有些细节上又不同，比普通公文包好看，以柳编做整体框架，增加了草编装饰，天然原色层层递进，对比鲜明，感觉不用再额外上色就特别好看。
但还不只是用来欣赏的，这款包还是实用型，包口增加了一个翻盖，衔接处用的草编工艺，翻盖灵活。
里头还增加了布艺内衬、隔断、内兜等等。
袋子除了手提的带子，还多了条肩带，而且包的左右两侧还增加草编小兜，能额外放点零碎东西。
别说苏美巧喜欢，汪主任一个大男人都喜欢，他看的是男款的，没有斜挎兜，单拎在手里当个公文包不错。
喜欢归喜欢，包只有样品，没有多余的，给他们备的小礼物里也没有这款包，但周嘉妮笑道：“这款包还没测试实用性，回头让我们的手艺人再编几个，到时候邮给几位，你们帮着测试一下，看有什么短板缺点的，帮忙给个回馈，我们好进行调整改进。”
汪主任：“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周嘉妮一脸认真地道：“包不是观赏品，也不想篮子收纳东西时是静止不动的，我们必须增加这个试用环节，此事我跟翟书记、张厂长和李副厂长都提过，即便诸位不来，等做出来我们也要找实用频率高的人测试质量和实用性……”
李敬党眉毛动动，忍着不出声。
赵宏昌眼底有些佩服，感觉自己又学到一招。
连翟项强都忍不住想笑。
这小周同志，没看县里领导也在吗？不过她这么堂而皇之的将送礼处理的这么清新脱俗，恐怕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他笑道：“是啊汪主任，厂里之前提过这事，那就劳烦诸位了，一会儿留个地址，等做出来给你们送过去，帮忙测试测试。”
都到了这份上，再拒绝都显得交情了，汪主任他们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应了下来。
针对前进编织厂的考核，基本上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本来主要看手艺，来看场地只是走个过场，况且人家的场地也完全合格，等把需要用到的手续材料弄全，就可以直接签合同了。
参观完厂里，苏美巧提出去看看村里的大棚，她笑道：“虽然我们不出口蔬菜，但我在省城都听说了你们这边搞的大棚实验的事，既然来一趟，总要去看看。”
汪主任也好奇，道：“走走走，去看看。”
路上，仇记者就单独对周嘉妮进行了简短的采访，边走边聊边记录。来到大棚这边，仇记者扬起眉毛，吸了口气，道：“嚯，规模不小啊！”
忍不住举起了相机。
汪主任也道：“规模这么大？”
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还让他们体验了一下采摘乐趣，总之，这场招待算得上很圆满。
他们离开的时候，每人送了个元宝篮子、镂空花边蓝再加一份随意搭配的新鲜蔬菜。
将省城的同志们送上火车，他们就地去县政府做了个汇报工作。
得知合同正式敲定，县长也很开心，对他们的工作进行了表扬和鼓励。
几天后，周嘉妮跟张宝生一起去了省城，走进出口公司签下了第一份正式出口合同。
第125章
这种重要时刻, 周嘉妮都不会放过作秀的机会，特意带着照相老师傅来的，拍了张照片，将来登报的时候给仇记者当素材——当然, 不一定能用上, 但万一要用总不能现照吧？
用不上他们自己也乐意欣赏, 荣誉墙又添一笔。
第一批出口产品从上到下都格外重视, 市里领导也特意打电话来问了两句，所以这批货集合了厂里的精英手艺人亲手操刀, 不光张老四几个, 还有其他公社来上班的、公认的好手。
周嘉妮就让张老四的二儿子张前进和刘大牛几人研发字纸篓、肥皂盒以及小花篮这类的新产品。
之前算二梯队的这些亲传弟子们这段时间进步不小，也得让他们开始尝试对图纸研究新品了。
刘大牛正在琢磨着编一款花篮的框架, 一边问周嘉妮：“周科长，这花篮是不是小了点？这也塞不上多少东西啊？”
周嘉妮笑道：“大号、中号、小号都出，到时候看看哪个号卖得好就主打哪个号。”
张前进在试着编肥皂盒，笑道：“外国人是不是也跟咱一样，结婚的时候买上对肥皂盒, 不过咱这边时兴塑料的, 大红盒子印着双喜。这编织的颜色太素……”
倒是在心里想着, 等真编出来了回去给自家编两个，放肥皂用。不过他得编长条的，家里净买长条肥皂。
周嘉妮心头一阵酸涩，笑道：“再过些年, 咱们肯定也能想买啥买啥, 济着买不限量, 不一定非得结婚才给供应。”
张前进满脸向往，笑道：“哟, 那可好了，咱盼着那一天，那不得是神仙过的日子。”
周嘉妮最近常泡在编织厂，有些简单的手法看也看会了，她拿着草绳随手掐着辫子，笑道：“那咱们大家就一起努努力，早点过上神仙过的日子。”
其他人纷纷笑。
门卫进来喊她，说鲁照亮来找她。
搬到厂里来后借着刘爱玲的偷窃事件，不但增加了门卫，还增加了规章制度，不是谁想进来都能进，得让门卫进来问问，同意了才让进，要是找人的就出去。
当然，大部分情况都是同意的。
周嘉妮挑了挑眉，自打从她这儿分走那批竹制品后一直没动静，她都要怀疑自己猜错了，没想到终于等到了他上门。
起身出去，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鲁照亮，一见她出来，忙笑着打招呼：“周科长，忙着呢？”
现在前进大队了不得了，前段时间他听着村里人讲咕出口什么的，还以为的借友谊商店出去的那些收纳凳呢，没想到是寻常卖得这些篮子啊。
出口公司还正儿八经上门来参观，又正儿八经签了合同。前天他去县里供销社开会，那边都有人问起这事，连他都有了种自豪感。
当然，这事跟他没关系，拉单子的事也不用他操心，他根本进不到多余的货。眼下想找周同志打打关系，问问那竹制品的事。
那点东西早就卖完了，可以说几个供销社分下去都没听见个响儿，倒是柜员都纷纷找他问，啥时候再上一批，那些东西别看没多少钱，个个都可稀罕了。
琢磨了好几天，还是动了念头，这不跟周嘉妮走到旁边，就非常上道的递了两张皮鞋票过去，笑道：“周科长为了村里的业务跑前跑后，废了不少双鞋子吧？拿着去买双鞋穿……”
周嘉妮动动眉毛，没收，婉拒回去，笑道：“鲁同志有话就直说，咱这为人民服务的事不兴这个，可别害了我。”
鲁照亮也怕推推让让的再有村民看见影响不好，暂时收回来，挠挠头，笑道：“就是，那竹制品，周同志能不能帮着弄一批货？”
还真是这个事。
周嘉妮肯定不能一口应下，笑道：“我朋友就是下乡的知青，没什么职务，当小玩意儿帮我淘换点还好，大批量出货恐怕够呛。”
又问道：“要不让她帮着找当地政府问问，公对公谈怎么样？你能一次进多少？”
鲁照亮微怔，心头真是打了个旋儿，头一次正式跟周同志谈合作，虽然周同志看似笑眯眯的，可他一眼就判断出周嘉妮没他想象的那么好说话。
忙笑了下，道：“我要的量肯定大不了，到不了惊动当地政府的程度……”
他想说，就这种小打小闹的淘换，又有现成的运输路子，每趟捎一点，他作为采购，能搞到点这种稀罕的小玩意儿，出去也是个谈资。
周嘉妮笑道：“那就有些为难了，你也知道，虽然有些自产自销的东西管理没那么严，可真要碰上较真的查起来，这不是给我朋友添麻烦吗？即便不正式谈，手续上也得……”
鲁照亮一听有门，忙道：“手续没问题，这个肯定没问题。该开什么信件就开什么信件，需要我这边出什么文件都成。”
周嘉妮笑道：“这样我还好说话点，那运输上鲁同志有路子吗？”
鲁照亮：……
对上周嘉妮含笑的眼神，他那点小算计顿时泄了个干净，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个…咳咳，能不能沾沾周同志的光？费用上我们这边该承担承担，绝对不让你们吃亏。”
周嘉妮思量了下，道：“你去找找邱同志吧，运输是他的路子，具体的情况你得问问他。”
鲁照亮心说，他那边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村里都知道你俩在谈对象了。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周同志凭啥要帮他搭一句话啊？
“行，那我去找邱同志谈谈，要是运输能谈妥了，到时候还得周同志这边着跟你朋友说说。”
周嘉妮点头，她也需要借供销社的风，自是不会拒绝。
那竹筒杯子她开团的时候已经放到群里卖了，定价一块八一个，几乎秒没。
她还惦记着刻花杯子呢，也不知道李燕那边找没找到这样的手艺人。
鲁照亮还想把那两张鞋票给周嘉妮，周嘉妮没要，等运输那边真谈成了，这件事正式定下来，她自有自己的条件。
鲁照亮挠挠头走了，琢磨着咋把这两张鞋票送出去，周同志不收东西，他不安心呀。
去找邱则铭，以为男人之间更好说话，点根烟，天南海北的扯两句，回头再请他喝顿酒，这事八~九不离十就成了。
结果邱则铭比周嘉妮还难搞，先表示自己不抽烟，又表示看着天色不好，担心下雪，万一喝了酒夜里睡得死耽误了事呢，酒也不喝，而运输问题让他过两天直接跟运输队那边谈。
给鲁照亮都整郁闷了，最后只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