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它，她与修真界的思维逻辑差异比马里亚纳海沟还离谱。
顶着这么离谱的代沟，她能设立什么接地气的秩序？
照抄蓝星？
那还不如现在的秩序呢，现在的秩序是修真界的精英们绞尽脑汁建设的，虽然糟心如一坨屎山，但再屎山，这套代码也处于一个能运行的状态。
任何秩序想要落实到底就必须接地气，能让土地上生活的多数人接受，若不能，那就别乱动，既然屎山能跑那就让屎山继续跑。
也因为意识到这个问题，虞微深切佩服那些穿越到异界和古代搞变革还能成功的主角们，反正她自己克服不了代沟障碍。
事实上别说不同世界的她，便是修真界土著的丹曦也与宗门时代存在着代沟。
狐狸沉默。
虞微将烤好的肉递给狐狸，狐狸接过，却焉嗒嗒的，没有任何食欲。
虞微揉着狐头道：“人力有穷尽，我们总要认清这一现实。”
狐狸无精打采，皮毛都黯淡了三分。
阿愚却问：“你看到了那么多，什么都不做，真的甘心吗？”
“我不甘心啊，所以我决定等待。”
阿愚与狐狸皆懵逼的看着虞微。
虞微解释道：“我只是一个庸人，不知道该怎么做，也没有那个能力，但能改变这一切的那个人出现时，我会尽我所能给予帮助，这是我做为一个庸人唯一能做的事。”
阿愚闻言思考须臾，忽问：“我能拜你为师吗？”
虞微困惑的看着阿愚。
“不可以吗？也是，我并非幼童，不是收徒的合适对像。”阿愚想了想，道：“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狐狸也拽着虞微的衣袖道：“师尊，要不你收下吧，这样我就可以当师兄了。”
“你才多大就惦记就当大师兄了。”虞微随手rua了一把狐头，对阿愚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的年纪，我是疑惑，你怎么会想要拜我为师的？”
“我觉得我的很多疑惑或许能从你身上得到解惑，想跟你学习，让自己不再迷茫。”阿愚回答。
虞微想了想阿愚的虐杀爱好。
以恶制恶大快人心，但这么做的人也很容易迷失在杀戮中。
虞微道：“我愿意收你为徒。”
这么好的乖孩子不应该因为不幸的遭遇而自我毁灭，能拉一把是一把。
阿愚犹豫了下。“虽然有点过分，但我可以不改名吗？我的名字是我与我已经死去的家人唯一的联系。但我立誓，只是不改名，我待师尊绝不会有任何不敬。”
虞微摆手。“我并非迂腐之人，弃姓即可，名无所谓，而且阿愚这个名字很好听，是大智若愚的愚吗？”
阿愚摇头。“是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的愚。”
“很好的寓意。”虞微叹息。
这孩子死之前一定有一个很幸福美满的家庭。
荒郊野外也没有拜师仪式需要的东西，用完宵夜，虞微便抱着欢喜做了师兄的狐狸拎着新弟子回家。
一进门虞微便宣告自己又收了个弟子，向峨兹与丹曦介绍阿愚。
对虞微不到三十年又收了一个弟子，峨兹很淡定。
不到三十年又收一个弟子算啥，他还见过每个月都收弟子的。
“恭喜。”
很正常的恭喜完，峨兹从身上掏出一件法宝给阿愚当见面礼。“这是师祖做的遮阳珠，佩戴着可以不受阳光侵扰，行走于白昼。”
阿愚看了眼虞微，见虞微点头，确定是师祖，不是损友占虞微便宜，也笑着接过见面礼。“谢谢师祖。”
虞微又看向瞠目结舌的丹曦。“丹曦，你这什么表情？”
丹曦揉了揉脸，调整好面部肌肉，表情平静的问虞微：“你要收她为弟子？”
“对啊，阿愚是个好孩子，若放着不管，我怕她走火入魔。”虞微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丹曦表情平静的回答。“我去给你们准备拜师用的东西。”
第181章 破晓前
阿愚是个很好学的学生, 好学到让虞微想起刚学会说话时的虞旸，不论看到什么都要问一问。
不同的是，虞旸问的都是一些天马行空充满孩童离谱想像力的问题，而同样十万个为什么的阿愚却是问每一件事背后的社会原理。
为什么这个事物是这样, 为什么不是别的模样。
虞微莫名感觉自己在给人上哲学思政课, 但她初中都没毕业, 思政课学的东西也大多还给了老师, 因此不到半年便演变成与阿愚一起分析为什么，或者听丹曦与峨兹分析。
虽然与这个时代同样代沟巨大, 但做为后世的历史学家, 丹曦有着历史学家的视角，可以让虞微与阿愚分析社会细节时多一些参考。
峨兹更不必说, 实打实从远古一路活到现在，再没人比祂更清楚不同时代的社会细节以及变化，只不过祂从未分析过这些细节与变化背后的原理。
若说阿愚的好学让虞微头疼，那阿愚对力量的追求就让虞微不安。
同为鬼，虞微将自己创造的鬼修修炼功法教给了阿愚, 但阿愚吃透功法的内核后问了她一个问题：“这个功法也可以吃别人的恐惧、痛苦等情绪用以修炼的吧？”
虞微心头突了下：“恐惧痛苦等负面的情绪很容易让鬼迷失心智, 甜美的味道不会。”
“但它增长力量太慢了。”
虞微道：“慢却无副作用, 可以长久。”
阿愚点头，但很快道：“那要是我不在乎长久呢？”
虞微绷不住了。“你为什么对力量这么执着？你仇家很强大吗？”
“我的仇家都死了，只有....”阿愚叹息摇头。“还活着的那个傻子，我只吃了她一半血肉, 提不起杀她的劲。”
“吃了一半血肉？心甘情愿让你吃的？”
阿愚点头。
“难怪你这么年轻却这么强大, 身上厉鬼的鬼气也不多, 很接近活人。”虞微了然。
厉鬼若得到一个修为精神且纯净的修真者百分百心甘情愿的血肉，不仅能得到力量, 还能接住修真者的清气掩盖自身鬼气，宛若活人。
峨兹身上没有任何鬼气，宛若活人，除了他是仙人，也有他吞噬了大限将至的千雪的缘故。
“既然这样，你实在没必要着急力量，按照我这套功法，你只需按部就班的修炼就能比别的鬼修快十倍不止。”
“不够。”阿愚道。“要改变这个世界，需要比仙人更强大的力量，我等不了万年。”
“可你都想不到要如何改变。”
“我是没想到，但有了力量，即便是当下我也能做更多事。”
“有道理。”虞微被说服了，然后继续反对。“但逆练这套功法，你能不能大成无法确定，但你会变成如同巫鬼时代的鬼王一般的祸害却是可以确定的，你想变成那样吗？”
阿愚闻言只能放弃逆练，将见义勇为时虐杀人渣的收获只能当做补品。
虞微松了口气。
两个弟子都勤恳好学，教起来很轻松，日子也过得很快。
唯一令人叹息的大概是世道的秩序一直在向崩坏的深渊滑落，因为满世界溜达，虞微都能感觉自己在目睹乱世如何一步一步的降生。
乱世不是突然降临的，它的到来是千年万年一点一点的积累。
蓝星时还好，人的寿命以及幸存者偏差决定了很多人看不到环境的缓慢变化，但修真者寿命长，再迟钝也能感觉到环境的变化。
北落师门当上盟主后就没再出去旅游，每天不是在防范周围的豺狼虎豹们就是在敲打随着沈妤身亡而开始失控的宗门们，愁到头秃。
虞微也给北落师门出过一些主意，就算知道乱世后是天庭，但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乱世时的世人能少受一点罪。
北落师门也采纳并进行了适当的改良，结果嘛，充分证明乱世如雪崩，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再好的政策，也得执行得下去，而所有执行者都无法摆脱自己的立场，即便北落师门也不例外。
每个宗门对待上头的政策都是，对我有利的接受，对我没利的就视若无睹，或者改成有利。
在沈妤统治时，这不是大问题，因为沈妤实打实的无差别打击所有宗门，也真的下得去手。
北落师门不是沈妤，她无法如沈妤对待天衍宗一样对待落日宗，不论如何变法，北落师门都不愿意伤害落日宗。
这本来也不是大问题，因为沈妤也不是一开始就有那么大的权力。
沈妤花了两三万年才建立起自己的一言堂，确保人族不论有多少太始仙人，她的意志都能执行。
北落师门的起始条件比沈妤好多了，人族现在就她一个太始仙人，给她时间，都不用几万年，只两三千年她肯定能成为第二个沈妤。
但时代变了，宗门时代正在落幕。
虞微看北落师门都有种看到工业时代降临后那些蓝星传统大国皇帝们的感觉。
做为帝王的能力是有的，想救国的心是真诚的，不希望变革损害自己利益的心也是真诚的。
三者相加的结果显而易见，等死吧。
可北落师门除了是宗门最后的领头羊，也是虞微的好友。
虞微对宗门时代的落幕没有任何感觉，却不忍北落师门落到史书上的结局。
虽然在人前谈笑风生，对着两个弟子也是认真积极的教导，但虞微写的小说越来越阴郁，发刀密集。
以前还看虞微小说的丹曦、峨兹与两个弟子慢慢的都不看虞微的小说了，宁愿看虞微的读者来信也不看小说本身。
读者来信用词丰富，有跟虞微讨论剧情的，有威胁要拜访虞微的，还有与虞微交流想法，更甚至有寄自己写的小说请虞微指点的，有种开盲盒的乐趣。
“哇，师尊，那个叫柿饼的人又给你寄信了。”狐狸拿起一封厚厚的信封。
“你都没拆开呢。”
“除了她也没人会给你寄这么厚的信，让我看看她这回又写了谁的同/人。”狐狸期待的拆开信封。“上回是沈妤与嘉君的百合；上上回是原创，虽然所谓的原创化用了一些历史人物，但不需要担心被人找上门，干脆写得肉香四溢，艳而不腻；上上上回是弧矢和师祖，虽然没有直接的肉，写得很含蓄，但比直接写肉还精彩。”
说完发现阿愚没凑过来，狐狸不由扭头。“阿愚你之前不也很喜欢吗？怎么不过来？”
走神的阿愚回神，凑了过去，将狐狸抱在怀里，同时拿过信封。“我记得上次师祖被气死了，当场就去找人了，过了几个月才回来，居然还能有新的小说，师祖居然没将人杀了？”
虞微也纳闷，虽然柿饼的文笔很绝，但修真界不是蓝星，在蓝星，你以千年万年前的历史人物写同/人，名誉被损害的当事人也没法投诉你，但在修真界，当事人真能上门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