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在这再见到唐昀江是无泱没有想到的,仔细数来,距离送他离开竟已过去了近两月时间,可再次见到仿佛就是眨眼之间。
他笑道,
“又见面了,无泱。”
在船上见面的时候,唐昀江看上去却一点也不惊讶,无泱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还是那一副游戏人间的闲散模样,这次换了身红衣,银线勾勒出纹路,看上去像个不经世事的少年郎,招摇极了。
无泱笑着迎上去,同他打招呼,
“好巧,唐四,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遇见你。”
见她面带惊喜之色,青年故作玄虚地伸出食指摇了摇,笑起来的时候极为清朗,
“非也非也,我早知是你。”
无泱有些不解地“嗯”了一声,唐昀江才接着说道,
“还未到达宁城之时,我就听闻有人要包船,又说是一男一女,从临安来,我便猜想会不会是你。”
他说完,停顿片刻,又笑着看向无泱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无泱不妨猜猜?”
无泱和他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这人虽出身富贵,身上没什么公子脾气,但是有点喜欢故弄玄虚的,无泱不惯着他,当即眼睛一转,看他摇摇扇子的得意模样,也笑道,
“仅是从临安来这么一点就这么笃定是我,莫不是你知道我要去桐城做什么?”
见她猜到,青年方才挑起的唇角一僵,见状,无泱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只是后面要再说的话不适合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谈,唐昀安视线微不可查地在周围扫过,手中玉扇“啪”地一收,邀他们上楼细说,
这船是他名下,装潢也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精巧不失典雅,贵气却不奢靡,
楼上还有一处茶室,蒸腾的水雾从茶盏中弥漫开来,唐昀安给他们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后才缓缓说道,
“其实我此行目的地同你们一样也是桐城。”
“自从上回自临安离开之后,我便有意在调查闻香木,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研究这些稀罕物件,正巧,我在江南的时候手下人得到消息,说这桐城的地下鬼市有一人专收罗这些东西,闻香木就在他手上。”
他语罢,缓缓抿了一口茶,半晌后才笑道,
“我也是船行到宁城在接到有人要包船的消息,想来或许你也得到了些消息,要去桐城找那关于你那玉片的线索,今日一瞧,果真让我猜对了。”
听他说完,无泱静默着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才说道,
“我们去桐城也是去找人,想着或许在那人身上可以找到解开这玉片的秘密。”
他们关于这又细说了几句,随后茶室内便短暂安静下来,二人没说话,注意力却不约而同地停在了无泱身旁的郢停身上,
他从刚才就一直没有说话,无泱鲜少见他这样安静的时刻,因此很是新鲜地多看了两眼,
而唐昀安在见到郢停的第一面就觉得此人不一般,他没有萧远敏锐的感知,因此说不出是哪里有些异样,不好说是他过分优越的相貌气度,还是那似笑非笑的神色,总归哪哪都不对。
此刻安静下来,才发觉此人气场有些过分强大,唐昀安是研究物件的,他和古籍古物打交道的时间比人要多,并非所有东西第一眼就能知道绝非凡品,它们通常没有华丽的外表,常常掩于尘埃之下,但识破这表象的,他常常称之为韵味。
是岁月沉淀积累出来的气场,那种气质叫人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正如同郢停给人的,尽管他此刻什么都没做,只是这样坐着,无形中好似边上空气都要冷上许多,
是从骨头里渗出的阴冷,好像在无形的地方,总有一只眼睛在盯着你。
唐昀江直勾勾地盯着郢停,眼里探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直至肤色苍白的青年缓缓掀起眼,目光对上他的视线,
郢停勾了勾唇,鲜红的唇角像是染了鲜血,在暗处看起来有些嗜血的意味,唐昀江直白地对上他眼中寒意,瞳孔不自觉一缩,
等无泱意识到不对劲,气氛已经僵持住,她伸手拽了一把郢停,唐昀江是她的朋友,她不想郢停和他不愉快,虽然死狐狸现在看上去已经很不愉快了······
感受到袖边传来的拉力,郢停另一只手伸过去牵住无泱伸过来的手,等再回过头看她的时候,眼中神色已散的干净,好像一直都是这幅慵懒模样,
他还冲她笑,仿佛就在说,我可什么都没做呢。
而唐昀江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自顾自地在喝茶,他还有些心有余悸,虽是他无礼在前,但这人给他的感觉就像若是他再多看一刻,他就会剜了他的眼睛。
啧,真凶残。
氛围僵持住,明明对峙的是他们,尴尬的却是无泱,少女弱弱出生打破僵局,她道,
“唐四,他叫郢停,此行和我一起去桐城。”
说完又替郢停介绍,
“唐昀安,林垣的好友,也是我在临安认识的朋友。”
唐昀江对无泱还是好脾气的,再说让一个小姑娘难堪算什么,当下便也笑道,
“你上回说帮一个朋友打探消息,便是郢兄吧。”
无泱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唐昀江说“朋友”的时候,郢停手上突然用力,捏的她一痛,
这死狐狸还是个小心眼。
无泱没好气地想道,
她心知不能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多说多错,便忙着转移注意力,而唐昀江看他们二人眉来眼去,心中默默地替林垣感慨,这小子怕是不能得偿所愿了。
回过神后,听见无泱问他找的那人叫什么名字,唐昀江将手中茶盏缓缓放下,说道,
“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