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泱不知道对郢停讲述这些陈年秘辛意味着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讲。
  当时不过觉得随口便说出来了,也没深思熟虑。
  或许是和当初她选择握上他的手一样的原因,但也或许是她一路逃亡以来,郢停是唯一一个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
  纵使这善意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但总归是善意,就像人贩子拐卖小孩子前也会喂出的糖果一样,无泱在这样的善意中难免感觉到了片刻的安心。
  至少此刻孤军奋战的不再是她一人。
  无泱看着檐外月色,她忽地笑了,离开甍庄后的一切都是不同的,纵然风险万分,她也想尝尝这自由的味道。
  “今晚月色真美。”
  次日一早,二人简单收拾了后,就去往了城镇,城门上大大的“临安”二字映入眼帘,无泱没见过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到哪都好奇,郢停也背着手四处陪她乱晃,眼睛眯眯笑起,无泱看见蜜饯想要,看见漂亮的绣品也喜欢,左右还是个少女,孩子心性。
  直到最后两手都提不下了,她才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郢停手上抱着的东西都要将他淹没,也不好再纵她逛下去,两只手都腾不出来,只好嘴上劝道,
  “哎!小娘子!来日方长,这些东西又跑不了。今天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闻言,无泱才有些不舍地看了看眼前的发簪,继而转身离开。
  郢停在客栈订好房间,小厮带着他们上楼,关上门之后无泱才后知后觉瞪大了眼,
  “你为什么和我一间房?!”
  青年挑着一双狐狸眼背手笑道,
  “小娘子好不讲道理,这东西都是我付的钱,怎么还要把我赶出去不成。”
  “你可以再订······”
  “哎,本来我是可以再订一间房的,可惜银子都拿来给小娘子买东西了。”
  他装的一派无辜,无泱也无话可说,她想再辩驳,但好像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
  她就算再无知也知道,买东西是需要支付银钱的。
  只可惜她从未接触这些,更对外界一无所知。
  现下被一只一肚子坏水的笑眼狐狸虎视眈眈,也只能闷闷说道,
  “好吧。”
  晚上,无泱胡乱扒拉着糕点,看着堆了满桌子的玩物吃食,忽地问道,
  “这些东西很贵吗?”
  她总是要还给郢停的。
  郢停坐在对面笑着看她,听她这样问,只是摇了摇头,将话题转向另一个方面,
  “小娘子说我身上会沾染你的气息,所以会招惹危险,那你如今四处跑,难道不会被发现吗?”
  无泱往嘴里送桂花糕的手一顿,她看了他一样,
  “我好歹也是巫女,这点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似是吃饱了,她拍拍手,心情甚好地给郢停解释道,
  “蛊虫也是分高低贵贱的,像他们并没有习得蛊术,也只能通过习性来驱使一些低级的蛊虫。蛊虫只能通过我留下的气味寻人,但是一旦时间过长气味消散或者用外物掩盖,就没办法了。何况城镇里人数众多,气味混杂,本就不易寻人。”
  郢停若有所思地点头,取来一边巾帕为她擦拭手指,无泱顺从地任他拉过自己的手,其实在无泱的认识中,对于男女大防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甍庄巫女,生来便有天授之力,注定了是三夫四侍的一生。
  纵使无泱再抗拒,也难免会被影响。
  因此她并不觉得她和郢停这样有什么不好,也并不会因为和一名陌生男子同住一屋会怎么样,
  对比这些,反而是郢停时时刻刻都可以制造的暧昧让她更为不适。
  而郢停呢,似是了解似是不了解,却总这样做出堪称登徒子的行径,难免让人思虑他是否是因为无泱不通人情世故而刻意占她便宜,
  然而他又实在不是能以常理来评判的人。纵使如今和无泱这样亲近,也常常以轻浮之色对着无泱这儿摸摸那儿捏捏,却并未做出什么更为过分的事情,
  他眸中深藏沉沉欲色,却又混着冷淡之色,教人不知这欲念是否是因少女的貌美皮囊。
  或许是因为一开始郢停就对她动手动脚,无泱倒习惯了他这样的行径。
  甩开搭在她腕上揉捏并且有继续向上之势的手,无泱起身向床榻走去,没想到,刚一起身,四肢内蔓延的剧痛传来,身体一僵,她震惊地看向窗外,一轮圆月正悬挂在高空之上。
  “月···圆之夜。”
  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