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骁当晚就做好照片的后期,发给阮栖,阮栖拿个许佳宁看,许佳宁也觉得不错,其中几张是抓拍她跟姜书禹的,两姐弟牵着八哥斗气。
照片里的少女穿一条复古的姜色的长款碎花吊带裙,搭配同色系的阔西服,白色小皮鞋,栗色发丝卷翘,把脸显得更加白皙精致,跟到他腰部的姜书禹站在一起,搭配可爱的八哥犬,很有几分cp感。
“也发给妈妈啊。”许佳宁就说。
“好。”阮栖还在弄照片。
许佳宁看她一眼,隐约有种我家少女初长成的骄傲感,试探着问了一句:“西西,大学有谈恋爱吗?”
阮栖就愣了一下,想起季时屹,下意识否定道:“没有啊。”
“那唐骁有说毕业是继续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发展。”许佳宁觑她一眼,掩饰性的喝了口茶。
阮栖拿着手机玩,也没多心:“不知道,没问。”
“你们小时候就玩得挺好,我看骁骁现在长得还蛮俊的嘛!”
阮栖手指顿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妈,您别瞎想了,唐骁国外有女朋友的,他们那边都早恋。”
本来还想叫唐骁上家里吃饭的许佳宁:“……”
国庆假期很快就结束了。
阮栖拖着一大徐佳宁塞进她箱子里的特产,飞往b市。
唐骁的学校就在a市,自告奋勇地要送她去机场,弥补消失了几年的愧疚。
阮栖坐在副驾驶,路上唐骁跟她分享自己的ins账号,她刷到唐骁搂着一个身材丰满、脸蛋却很漂亮的女孩的照片,有点兴奋:“这是你女朋友?”
“对。”
“看起来好像比你大。”
“姐弟恋啊,我是小奶狗类型,很受欢迎的,看不出来吗?”
阮栖:“……”默默地扫了一眼唐骁腿上的腱子肉。
“而且跟姐姐谈感觉超棒,没那么幼稚,姐姐成熟又包容是不是?你看我前两天发你的照片,她也一点儿不吃醋,还夸你长得漂亮。”
阮栖默了一下,有点忍无可忍:“……那是因为你发的我最丑的一张,看起来就很蠢。”
“摄影的真谛是什么,就是要善于捕捉真相,抓住人物独有的特质,你不觉得这张照片拍出了你的灵魂吗?”
阮栖深呼吸,做了一个运气的姿势,强颜欢笑:“你现在开车,我不跟你计较,我妈说了,什么都没有安全健康重要,我不生气,生气容易衰老。”
把少年给听乐了。
但是进入办完行李托运,跟唐骁分别的时候,阮栖没忍住还是上前抱了他一下,有点伤感的说:“唐老大,你没死,真好。”
唐骁本来还有点感动,闻言推开她:“你别成天咒我死啊死的。”
阮栖就冲他傻笑了一下,背着双肩包,拿着机票和证件蹦蹦跳跳地进入安检口。
一直到坐到座位上,阮栖拉开双肩包拉链想拿东西,才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塞了一封信。
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老土的写信啊,阮栖吐槽着想,已经猜到可能是唐骁。
她把信纸拆开,唐骁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他是纤细又敏感的男生,喜欢用文字表达一些东西。
信的开头他这样写道:“阮栖,最近几天我陆陆续续把你写给我的邮件都看了一遍,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看了好几天,你啰嗦且没有条理的行文方式,让我合理怀疑你高考的语文作文水分很大……”
阮栖嘴角抽搐了一下。
但很快唐骁转了语调:“但是你年复一年,不停骚扰我的邮件还是感动了我,让我觉得有朋友的感觉还挺不错的,不管一个人不管多么糟糕,世界上也会有另一个人一直珍惜着你,挺好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你可能没有体会过抑郁症的感觉,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复发了一天,我养成了非常多的爱好,让自己尽量变得忙碌起来,锻炼、摄影、划游艇、谈恋爱、旅游、一点点却接触生活的美好……”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后悔高中的那场暗恋,即使最后以那样的方式收场,但我觉得它是我人生修行的必修课,那个鲜活又炙热的小屁孩,在迷茫又脆弱的年纪,轰轰烈烈地喜欢过一个女孩。”
“本来回国参加交换生我还有点犹豫的,但是我的心理医生建议我可以回来试试。回国第一天,我就在路边看到她的广告牌,你相信吗,那个瞬间我还挺庆幸自己回来了,我看了很久,发现自己内心无波无澜,只感受到一种情绪:释然。”
“那一刻,我跟那个自卑又敏感的高中胖子和解了……”
“庆幸我们还年轻,还有可以挥霍的青春,愿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你永远的老铁,唐骁。”
飞机在平流层里平稳地飞行,阮栖透过机舱小小的窗户往外望去,十月的天空秋高气爽,云朵洁白如絮,视野清晰又开阔,让人心情也似乎跟着明亮起来。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b市。
阮栖拖着行李箱,去坐机场大巴,等待的空隙里,她看到旁边的垃圾桶。
阮栖想了一下,把夹在自己笔记本里的两张巡演票拿出来,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她没回学校,反而辗转了机场大巴跟地铁,抵达季时屹的公寓。
但她没能进去,显示密码输入错误,很显然,季时屹换掉了公寓的密码。
阮栖打了好几个电话,季时屹没有接。
但这次阮栖并不放弃,有点固执地把行李箱横在公寓门口,就盘着腿,坐在行李箱上面,一边玩儿手机,一边等。
第32章
阮栖对季时屹的第一印象, 是个高冷又骄傲的小王子。
即便在青春期里,跟他接触不多,但是能够让傲娇又眼高于顶的姜书妍憋屈的, 阮栖长到这么大也只看到过一个季时屹。
甚至那段时间来补课,很多时候,阮栖都觉得,就算是对姜书妍, 季时屹其实也是爱答不理的高冷范儿。
他好像对谁都那样, 冷冷的,淡淡的, 又漫不经心。
她那会儿还小, 对喜欢跟暗恋没有什么概念,姜书妍多次警告她不要碰她的东西, 阮栖就从来连她的房间都不敢踏足,也下意识地把那个帮过他两次的, 看起来不大爱说话的季时屹归结为了‘姜书妍的所有物’, 每次他来的时候,她都把自己躲在房间里,警告自己不要去碰姜书妍的‘人’。
所以其实他帮了她两次,她却胆小到连谢谢都没敢跟他说。
可青春期里的女孩是很奇怪的,阮栖那会儿喜欢画画,经常画着画着手底下的画莫名其妙就变成季时屹的脸,她有点心慌地撕烂了一张又一张的画纸。
阮栖过了很久才明白, 那种感觉, 也许就叫暗恋。
暗恋是件多傻的事情呢, 就是季时屹都出国了,她一丁点儿他的消息都没有的时候, 唯一的消息源成了姜书妍,阮栖每次听到姜书妍接电话,都会忍不住有点变态的,竖着耳朵偷听。
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想知道他在国外哪所学校?
想知道他在看过哪些书,刷过哪些剧,交往过哪些朋友,去哪些地方,看过哪些风景。
想知道他的一切联系方式,要是她有就好了,她肯定会像一个偷窥者,偷窥他的一切消息,哪怕是跟姜书妍秀恩爱,她也觉得没什么,有他的消息就好。
甚至有段时间,阮栖还幻想过能不能出国留学,出国能碰上季时屹就好了,许佳宁不知道从哪里晓得她有这个想法,委婉地暗示她,可能姜叔叔还是希望她考个国内的大学就好。
所以暗恋一个遥不可及的,注定跟自己的人生没有什么交集的人,真的是件很磨人的事。
阮栖常常想,其实也没有什么,本来橱窗里的东西,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她从跟着许佳宁搬进洋房开始,或者说从姜书妍踏入她的人生开始,就明白很多东西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
姜书妍每次看她的目光,都像冷冷地在向她投掷三个字‘你不配’。
有很长一段时间,季时屹是活在那个暑假的一抹风景,也许加了一丢丢她自己的幻想,成为她笔下漫画里,初恋的面孔。
阮栖被这种幻想支配,提不起对别的男生的兴趣。
然后,某一天,季时屹忽然出现在餐厅,记忆里优雅又矜贵的小王子,站在人间烟火的街道,形象从漫画纸里走出,顶着一张英俊到极致的皮囊和略显冷淡的气质,鲜活又立体,但他一丁点儿都不记得她,阮栖心里又酸又涩。
等他认出她的时候,她又觉得胸口好像被人开了一扇窗,无数的金光从窗口迸射进来,把她酸涩的心包裹成一颗颗又酸又甜的金色软糖,下意识的,不受控的,想离他近一点,更近一点……
唐骁的事像个很好的借口,阮栖好像需要这样一个借口,才能说服自己接近季时屹,仿佛唯有这样,她才不像是在觊觎姜书妍的东西,也不用在乎什么配不配的,以及季时屹是不是离她很遥远……
她一直不那么坦荡,甚至有点卑劣。
可唐骁‘复活’了,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对过去释然了。
阮栖再没有‘复仇’的借口。
自然而然的,她好像应该放弃的,可是鬼使神差的,阮栖拖着行李箱抵达季时屹的公寓门口。
既然她所有的借口都用完了,她还舍不得,那唯一剩下的答案,就是她确实喜欢他,喜欢到她甚至不惜飞蛾扑火。
就像唐骁说的,庆幸我们都还年轻,又有时间挥霍……
季时屹应酬了一晚上,身上沾染了淡淡酒气。
出电梯时他随手松了松领带,白衬衫的扣子被他自然的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和凸出的喉结。
他刚跨出电梯,眼睛一扫,瞄见门口的阮栖。
脚步不自觉顿住,季时屹黑眉拧了一下。
夜色深邃,小姑娘大概是等累了,坐在竖起的行李箱上面,脑袋不自觉靠着墙,睡得正憨。
一两缕刘海从脸颊两侧滑落,遮住少女娇俏的侧颜,季时屹微微附身,下意识抬起手指,想把她恼人的刘海别到耳后,手指刚抬起来,似乎想到什么,又收了回去。
目光往下移,落在阮栖粉嫩的,微微张开的双唇上,露出两颗小巧细密的兔牙,大约是睡得太香了,还能看见两滴晶莹濡湿的液体。
居然没心没肺地在流口水……
季时屹冷冷地牵了牵唇角,身体站直,干脆当没看到似的,把手指放在指纹密码解锁器上。
解锁声惊醒了阮栖。
阮栖刚动了一下,就感觉到腿蜷麻了,整个人栽倒在季时屹腿边,她真是睡糊涂了,甚至有点忘记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下意识抬手抓住了季时屹的裤腿,眨了一下眼睛,呆呆地望着她,有点分不清目前的情况。
季时屹裤腿被她牵住,进退不得,只得说:“放开。”
他声线清冷,像是染了秋夜的寒,冻得人打哆嗦,阮栖一个激灵,清醒了。
于是耍赖似的抱着他裤腿,有点憋屈,又有点怂的咕哝:“不放。”
季时屹懒得搭理她,干脆动了动脚,谁知道阮栖真跟狗皮膏药似的,抱着他腿不撒手,他推开门往里走,她就抱着他腿也往里挪。
就那么慢慢的,死皮赖脸的,还真让她半个身体都跟着挪进公寓。
季时屹忍无可忍,是真没想到小姑娘能这般厚脸皮,耍无赖,冷着脸,嗓音重了几分:“阮!栖!你给我起来!”
阮栖吸了吸鼻尖,可能真是睡糊涂了,一点面子都不要,没什么底气的威胁:“不起,除非你让我进去。”嗓音里还夹着刚睡醒的沙质感。
季时屹就冷笑一声,简直连额头的青筋都在跳动,似乎是真没遇到过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姑娘:“你不是已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