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迟渊沉默半晌,低声道:“跟着他走,然后一辈子躲躲牛寺歹朱彳亍云力纟且藏藏,连带着所有的部下也一起受苦吗?何况,我是必须死的。”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成了某些人手里的一面旗子。”段迟渊淡淡的说,“他们仗着我的名号聚敛财富,藏污纳垢,刚刚太平的天下经不起这般折腾,只有我死了,皇上才能整顿朝堂,自如的裁撤官员,推行新政。”
  “战乱时,我和我的军队是踏平四境的利刃,太平时,这十万大军就成了悬在帝王脖颈上的催命符……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也不能例外。”
  “但是你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林晏安努力试图改变他这种观念,劝说道,“你跟皇上的关系与一般的将军和帝王不同,他肯定是相信你的……”
  “那又如何?”段迟渊冷冷的笑了,“他是天子,于他而言,很多选择都不是选择,他的路是一座独木桥,哪怕踏错半步,都会变成遗臭万年的昏君。他信不信我,都没有意义。”
  林晏安看着他,认真的说:“如果是我的话,哪怕是独木桥,我都愿意为了你跳进河里。你信不信?”
  白衫少年面容苍白,身材瘦弱,虽然跟高高在上的皇帝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却很明显的要逊色一些。可是看着他真挚而坦然的眸子,段迟渊却觉得心里一动。
  像是被拨动了某个隐秘的开关似的,身上的疼痛忽然变得不那么剧烈了,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他像是在幻觉和真实之间游移似的,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许多破碎的记忆。
  打扮清凉的男人躺在床上,唇畔带着一抹调侃的笑;瘦弱青涩的小小少年,圈着他的手臂叫阿渊;铺天盖地的身形庞大的白色巨龙,穿着束手束脚的裙子的他……
  怎么会……
  这些都是什么……
  他明明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为什么会有记忆?
  不……不对……他经历过……这是……
  “你怎么了?”男人低柔的嗓音传入耳畔,潮水般纷至沓来的念头戛然而止,段迟渊眸中带着一丝茫然,看着满脸担忧的林晏安,下意识的唤道:“……小安。”
  林晏安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想起来了?”
  “不……我……”段迟渊皱紧眉头,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这是怎么了……”
  170我的老攻是鬼王29 我和他是情敌?
  段迟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容苍白清秀的小器灵,总觉得心底有什么蠢动着的东西呼之欲出,让他莫名的感到一阵烦躁。
  偏偏那小器灵还一脸激动,眸子里满是让人心疼的水色,眼巴巴的盯着他看,竟是凭空把他看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愧疚来。
  段迟渊强忍着眉心的抽痛,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晏安愣了愣,眸光渐渐黯淡下来,心底涌上一阵难言的失落。
  段迟渊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露出一副泫然若泣的神情,本能的想要伸出手去,帮他拭去眼角的湿润。
  铁链“哗啦”一阵乱响,他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被束缚着的手腕已经用力到青筋浮现。
  段迟渊困惑的盯着自己的手,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违背意志,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看向林晏安,冲动的脱口而出道:“小安,别哭……”
  林晏安定定的看着他,试探着问:“你为什么……要叫我小安?”
  段迟渊皱紧眉头,神情忽而紧张忽而迷茫,喃喃道:“……我……不知道……”
  林晏安迈上前一步,柔声道:“你想起来了,是吗?”
  段迟渊看着他那张与自己的爱人极其熟悉,却又有些微不同的面容,眉心骤然窜起一股剧烈的疼痛,他低吼一声,铁链哗啦作响,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起,像一把拉扯到极限的弓。
  他的表情太过骇人,林晏安吓了一跳,赶紧凑到男人面前,担忧的问:“老段,老段你怎么了?”
  “老段”两个字传入耳中,仿佛一记重锤,重重敲在段迟渊最隐秘的神经。
  他听到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忌,又像是解除了某种限制,身体的感官陷入紊乱,又骤然恢复正常——
  缺失的灵魂重新组合起来,变得完整,前世今生交融成一瞬,刻骨铭心的仿若昨日,段迟渊猛地睁开带着血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林晏安。
  他的样子很骇人,状若癫狂,身上的伤口再次渗出淋漓的鲜血,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不知疼痛、茹毛饮血的疯子。
  被这样一个疯子盯着,林晏安却丝毫顾不上害怕,他看着段迟渊浑身上下绽开的伤口,心疼的落下泪来,哽咽着说:“老段……老段你别这样,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我不该问你的,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呜……你不要这样,求你了……”
  他……在哭……为什么……
  神经像是被太过庞大的信息量压迫得过载了,段迟渊的反应有些迟钝,他竭力朝林晏安探出手,艰难的说:“小安……不要哭……”
  他的声音太过嘶哑,林晏安一时没听清,还以为他是在呼痛,顿时哭得越发厉害。
  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呢……
  这次……哭得好真啊……不像是装的……
  段迟渊拉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他攒了些力气,再次开口时,总算说的清楚了些:“小安,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