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境内四周高,中间低,东临红海,毗邻埃塞俄比亚,埃及,利比亚,处在北回归线之上,全境受到太阳直射,是世界上最热的国家之一,所以杨惠珊选了这样一个地方,别人看她狠心,她也的确狠心。
  不过,到底是没有亏待陈野。
  教育资源给他选这边最好,虽然不如陈茵。
  吃穿用度也给他选这边最好,虽然不如陈茵。
  包括对他的训练,都是让霍启峰亲自安排人训练,这点陈茵比不上。
  如果他回到香港,大概是一出豪门隐忍腹黑少爷智斗少妇争权夺位的好戏码,毕竟他才是陈彬坤的种,即便如此,可陈霆最忌讳家族不和,送他到中东不过是照了老爷子的法子,一物降一物罢了。
  今早日报写着《kusun千金亲自赴非输送物资》,杨惠珊吃着早茶,她一向不喜欢苦涩得像中药的奶茶,奶就是奶,茶就是茶,非要混着不清不楚干嘛。
  霍启峰在她脸上落下一吻,“阿茵都去好几久了,你都唔打个电话关心关心。”
  “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霍启峰喂给她一颗果糖,“阿茵佢已经唔系唔生性啲女公仔(她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女娃娃了),再说,陈野唔会唔理佢(不会不管她)。
  杨惠珊想,就算他想回来争夺老爷子的家产,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她笑看霍启峰。
  *
  虽然干旱炎热,但热带沙漠不像温带那样一年四季很明显,所以在非洲一般都是按雨水区分季节,只有雨季与旱季两个季节。5月之前,11月之后,滴雨不下,称为旱季。只有太阳向北回归线靠近时,赤道低压带随之北移,低压带内多雨的现象也才会移至北部热带,每年6至10月就来雨季了。
  而这支龙炎部队正处在北部热带。
  晚上外面电闪雷鸣。
  陈茵坐在床上思考。
  许尧看她不太对劲,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饭,也不洗漱。
  正要敲门的时候,亚西尔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哎呦,你喜欢野莺?”
  野莺?许尧倒觉得这个称呼还挺有趣的,他也毫不掩饰,“我是喜欢她,阿茵她应该还不知道。”
  亚西尔嘴角扬起,“那你没戏了,我们野兔也喜欢她。”
  许尧笑着说,“他们其实是姐弟。”
  亚西尔反应过来,“我说他们好像有点像。”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从来没听野兔说过他还有家人这回事。”亚西尔疑惑满满吃着手里的东西。
  许尧脸一变,不知道该不该把食物夺回来,“算了,我再去拿一份。”
  “要下雨了,你们那边衣服还没收,走走走......”
  “不、不是,我还没给阿茵拿吃的......我......”
  陈野站在门口,他意识到上午的话确实说得很重,从房间出来才知道她是来送物资的,本来阿卜杜勒族长还想见她一面,听Mia说她跟许尧离开了。
  陈茵听到门外的动静,开门一看,他就站在门口,陈野目光逃离两秒,脚步挪上一级台阶,陈茵几乎与他平视状态。
  想了一下午,脑子里蹦出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高强度作战,但看到机场,看到难民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么高压的环境下,宣泄欲望应该会变成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吧,也许不止这些,还有如陈野所说,那些她看不到的东西,神秘而又残酷。
  她正在,试图在理解他们,共情他们,融入他们。
  陈茵冷静一会儿,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人也的确会在冲动之下容易做一些不受大脑控制的事情,她应该客观理智对待。
  “大队长,有事吗?”
  陈野面上僵硬,一时噎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主动接过他手里的吃食,“谢谢。”
  陈野再次噎住,漆黑眼眸注视她,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不过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身上都汗过了,有些发臭,“我想洗澡,有水吗?我下午回来的时候没有找到卫生间。”
  “有,在我房间。”
  陈茵进屋拿了几件衣物,“走吧。”
  陈野领着她往屋子走去,陈茵问:“不过为什么我的屋子没有?”
  “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起下午他说的那些话,“我不是说要在我房间弄一个,这个卫生间是只有你的房间有吗?那大家都到你房间来使用吗?我知道这边水资源缺乏,如果有公共的话,我也可以去公共卫生间。”
  她越用力解释,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陈野说:“我算本地人。”
  这么一说,陈茵明白他的意思。
  “其他人的房间里都没有,大家只是短暂地来这里一段时间就离开,你说的公共澡堂,都是大老爷们儿,”他停顿一下,“你喜欢跟他们一起洗?”陈茵噎住,但不知道为何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轻松自嘲,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这是两人见面之后好不容易心平气和聊的几句话。
  他的房间不大,但床沙发柜子倒齐全,也仅仅就是齐全而已,浓浓的原始风味。
  浴室就更简单了,在没涉足这里之前,她也只在课本和电视上见过类似上个世纪的这些家具。
  陈野问:“会用吗?”
  他擦过她进入卫生间放水给她看。
  陈茵点点头,陈野站起来直接占满整个卫生间,她其实也挺高的,“可能有点挤,将就用吧。”
  “好。”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到底是装的,还是自适应能力就这么强?
  现在,也懒得计较这些了。
  他要往外走,陈茵堵在门口,才反应过来,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两人目光相撞时,忽然气氛就不那么尴尬和陌生了。
  陈茵笑出声,后退一步。
  “帮我拿一下。”
  白色的睡衣睡裤,还有内衣内裤被一双青筋绷起的手拿住,柔软的丝织品与阒黑粗糙老茧的双手形成反差,上面还有一种女孩独有香甜味道,就像小时候吃的那个旺仔糖,男人手部微浮,顿时觉得烫手。
  陈茵撩起长发,这张脸真是像极了那个女人,眉眼间英气十足,又添几分俏皮。男人顿下,要是她的宝贝女儿死在这里,那女人会不会发疯?想着,脸上肌肉微动。不过,倒是突然想不明白了,那个女人这么会算计,为什么会允许她来这种地方,还是真如她所说,要带他回家?
  家,男人嗤笑一声。
  把衣物放下就出去了。
  陈茵扎头发的手停住,看着门被关上,她抿抿唇,好像明白些什么。
  营地没有吹风机。
  换下来的衣物,她用陈野的盆装着,简单清洗之后到外面寻找晾晒的地方。
  手腕被握住,刺剌的感觉,与隆京剧院那些细皮嫩肉的小生完全不一样。
  女孩心颤了下。
  “找什么呢?”
  “这里有晾晒衣物的地方吗?”
  “到处都是。”他看一眼里面衣物,补充,“挂屋子也能干。”
  “好。”
  陈茵把衣物挂好之后又到他房间。
  晚上的温度还挺低。
  她找到他的迷彩服套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简单的饭菜。
  陈野在洗澡。
  他一出来就看到她这副模样。
  而陈茵立马放下碗筷,她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大跨步走到他面前,满脸惊讶,“小野,你这是,这些都是怎么弄的?”
  都是伤疤,狰狞的伤疤,胸前后背,侧腰上也有,食指轻轻滑过,男人敛住呼吸,感觉到某处胀胀的,陈茵满眼心疼望着他,“疼吗?小野,看我都糊涂了,肯定是疼的,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陈野推开她,迅速套上衣物。
  鬼使神差说了句“疼”。
  “......”
  “陈茵,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陈茵反应过来,笑容明亮,“你这么保守?你是我弟弟,让我看看,我正好带了些药膏。”
  “没用的,都是旧伤。”他语气越是轻松,陈茵的愧疚越是加重。
  陈茵敛住笑容,“我白天问过亚西尔了,你有假,可以跟上面申请一起休了,跟我回家吧,我们都希望你能回去。”
  陈野上前一步,微微驼背直视她眼睛笑说:“看来,你真的是来带我回去的。”
  陈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陈野脱了上衣,“药呢?”
  “你等我。”
  她穿上鞋跑到房间,又急吼吼跑过来。
  “还饿不饿?”
  “不饿了。”
  跑得太急,上面扣子都松开了,这军服在她身上太大,她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也股味道——
  什么味道?
  从来没有觉得肥皂的香味这么惹鼻。
  陈茵跪坐在床上,给他擦药,“这是阿爷找人特地研制的,我在英国的时候有次跟同学爬山,不小心磕伤也是用的这个,很有效的。就算没有效果,只要你跟我回家,我也会找最好整形医生给你看。”
  冰冰凉凉的软泥感贴在身上的时候,陈野有种失真的感觉,他也接触过女人,那都是原始野性发作之下,只剩字面意思的欲望,他不会否认,他同那些法国兵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他们都是男人,上面对他们的纵容仅限几盒避孕套,常年高压作战环境下,他们也需要解压剂,而性就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不一样的是,他又不是见了女人脱了裤子直接上的牲口。
  他不喜欢强迫人,这种事情最好是你情我愿才过瘾。
  落下的一缕黑发别到耳后,发尾轻扫胸肌,瘙痒的感觉一路触到心底,若是别的女人,在男人看来就是最赤裸的勾引。陈野胸口起伏微大,陈茵也注意到,大家都是成年人,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转移话题,“后背。”
  陈野盯着她垂下的脑袋,坐起身来,后背展给她。
  “跟人上过床吗?”
  陈茵手顿住。
  她留学期间谈过两段,但都不超过半年。留学生圈子有个说法,男生一般在国内有个女友,在国外就可以换无数个,她早已见怪不怪,可这两人没有这样的情况,但是、陈茵忽然想到什么,低笑一声,“小野,或许你该换个问法。”
  男人无所谓,“那就是有了,谈过几个?”
  “两个,都不长。”
  “活不好?”
  陈野握住膝盖的手紧了紧。
  她笑笑,“一般吧。”
  “怎么说?”
  她继续给他上药。
  “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小野试过吗?”她眼睛渴求地看着他,一副要听八卦的样子。
  陈野一本正经,“没时间,没谈过。”
  “明白了。看来我们一样。”
  陈茵坐到他右侧,小腹那里有一条很长的伤疤,她仔细抚摸着,一开始确实对这些伤疤的来源感到好奇,可现在她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这个角度陈野可以看到她的脑袋,她一脸认真,仿佛眼前的伤疤是她即将要批改的作业,睫毛一眨一眨浓密又长,“想听吗?”
  陈茵眼眸上抬,水荦荦与他阒黑眼眸对视上。
  “小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很重要。”她郑重其事告诉他,“以后不管你想做什么,姐姐永远支持你。”
  陈野勾唇,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想法过于天真。
  不知怎的,忽然笑了下。
  她的世界太干净了,干净的不忍让任何人涉足。
  可他,算什么呢?
  眼前的人好像在赋予他尽可能多的温暖,赋予他家的概念,陈野嗤笑一声,抓住她的手,侵略性凑近,“陈茵,你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