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仙侠修真 > 合欢宗禁止内销 > 合欢宗禁止内销 第96节
  就在他思索的这段时间,合欢宗的那三位刑狱司已经争执起来。
  萧琅说:“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
  谢南锦说:“不能杀,我已经找到了能抑制阴火的办法,只等有人试验。”
  珩清说:“你所说的‘试验’,就是让一个六阶丹修去替你的想法送命吗?”
  谢南锦说:“珩清,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希望过阴火可以被解决吗?从徐沉云告诉我这件事起,我就意识到了这也是一个契机,默默地研究至今,若是时间足够,我当然可以让这个办法变得更完善,可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唐姣愿意,为什么不可以?”
  珩清沉默了。
  谢南锦取出了一柄匕首。
  那柄匕首淬火,在他翻腕之际显出艳丽危险的紫色光芒。
  “想要将徐沉云从沉沦中拉出来,势必要进入他的神识深处,唐姣跟随你多年,习得操纵神识的办法,拿着这柄匕首,不至于迷失方向。”他说道,“阴火就藏在徐沉云的神识中,只要找到它,将匕首刺入它的身体,我沁在刃口上的心头血就会起作用。”
  萧琅说:“倘若此法确实可行,那么徐真君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在阴火的侵袭中活下来的修士,这对于整个修真界对抗阴火都有意义......前提是唐姣真的能做到。”
  她望向唐姣,“高阶修士的防备心都很重,潜意识不愿意让他人触碰自己的记忆,尤其是像徐真君现在这个状态,他愿不愿意让你靠近还是个问题,我方才也在考虑这件事,若是我、谢真君或是珩真君,任何一个人做这件事,都比你成功率更高,然而我们的气息都太过锋利,一旦靠近,必定激起他的防备心,所以我需要向你确认一件事。”
  “他完全信任你吗?”她问。
  唐姣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萧琅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看向珩清,“珩真君,你认为呢?”
  珩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唐姣一眼。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抱着死志踏入浮屠之棺。
  那时候,作为好友的谢南锦没有阻止他,反而帮他拦下了其他人。
  或许修真界的所有修士,无一例外,都是极端固执的疯狂之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对不会改变,百年之前珩清如此,百年之后唐姣如此,两种场景隐隐重叠在一起。
  珩清最终只是说:“如果这就是你所期望的。”
  唐姣微微动容,半晌,忽然说道:“真君,我有一事相求。”
  珩清问:“什么事?”
  “如果我成功了。”唐姣一字一顿地说道,脸上带着点笑意,“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很任性地收回前言,在真君面前出尔反尔,拜真君为师吗?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珩清没有料到唐姣竟会忽然说出这种话。
  他一时间怔愣,旋即问道:“那么方明舟呢?”
  唐姣腼腆地回答道:“方长老是大师父,真君是二师父。”
  珩清:“......”
  谢南锦转过身,肩膀疯狂抖动。
  萧琅也掩住了嘴唇,闷声笑了一阵。
  珩清想说不同意,他怎么会忍受在方明舟面前矮上一头。
  但是望见唐姣疲惫的神色,膝盖与手臂上被风暴割出来的斑斑血痕,以及在跌倒的过程中划破的衣服,他到了嘴边的话,又没能说出来,改口道:“等你成功了再说。”
  谢南锦好不容易止住笑,问:“盟主那边怎么说?”
  萧琅抬起眼睛时,瞳孔已经变成了金色。
  “可以。”她的语气与平时不同,轻柔温和,不容置疑,“至于不周山那边,自有人处理,你们三人只需要专注合欢宗这边的情况即可,不要让灾变蔓延至整个九州。”
  谢南锦与珩清明显习以为常,称了一句“是”。
  说完,珩清便催动了黄泉碧落镯。
  堆叠的白花几乎将血光全部掩埋,下一刻,紫照洞府从合欢宗彻底分离了出来,这三个人的配合可谓是默契十分,紧接着,敕召诸将旗飞至,肆意的真气稳稳地接住了那座还在簌簌往下掉落土石的山,将它牢牢地钉在半空,萧琅两指往下一划,阵法顿成。
  这就是将紫照洞府对合欢宗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做完这些之后,三个人并没有停下来,开始将血光逼退至紫照洞府。
  唐姣在原地站着,忽然看到谢南锦朝她招了招手,于是吃下踏风丹,追了过去。
  锦衣的修士将匕首放到她手里,说道:“方才我所说的,你都记住了?”
  唐姣说:“记住了。”
  谢南锦又说道:“有一件事,你要记得。阴火藏得很深,你不要着急寻找它,这点时间我们还是能争取到的,所以不要想外面的事情,这些交给我们就可以了。你进入徐沉云的神识之后,先慢慢让他放下戒备之心,等到潜入神识深处,再去寻找阴火的藏身之处也来得及,倘若你在途中某一环出了岔子,神识受到重创,我会有所察觉,虽然很残酷,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只有一次机会,一旦你失手,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唐姣暗想,其实谢南锦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不正经。
  她还记得徐沉云说过,他去请教谢南锦阴火一事时,谢南锦的回答是“建议你突破九阶”,当时唐姣还觉得谢南锦不如不提建议呢,结果他也就只是嘴上这么说,在徐沉云独自与阴火抗衡之际,谢南锦也在为他寻找破劫的方法。这柄匕首就是最好的证明。
  于是她点点头:“我明白。谢谢你,我一定会尽力将大师兄带回现实的。”
  道别的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萧琅取下一根羽毛,别在唐姣的发间,化作遮蔽风暴的屏障。
  在众人的注视下,唐姣握紧手中的匕首,深吸一口气,踏入紫照洞府。
  血光顿时吞没了她的身影,如同水波微微摇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再无波澜。
  所有人都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要是真的能顺利的话,就好了。他们如此期望着。
  与此同时,九州的西侧,不周山,浮屠之棺前。
  直到看见红光被渐渐压制,男子紧绷的神经才有所缓和。
  “那边会由刑狱司来解决。”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轻柔的男声,男子并不意外,沉默着听他说道,“你只要专心解决你的事就好,关上这扇门,他们也会轻松许多。”
  “楚明诀。”
  被直呼大名,楚明诀的反应很平静,“怎么了?”
  “你说得没错,天命果真不可违背,兜兜转转,终究演变到这一步。”男子盯着合欢宗的方向看了一阵,便挪开了视线,他虽然在叹息,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怒意,像是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说道,“即使中途出现了变故,那也只是推动命运的一环。”
  “明释......不,或许我应该叫这一世的你‘昙净’这个名字更合适。”楚明诀笑道,“期待变故吧,或许这一次会有所不同,毕竟,不接受天命,偏离了轨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无论是琅琅,还是珩清、谢南锦,抑或是徐沉云、唐姣,都非常固执。”
  被称作“昙净”的佛修在原地静立一阵,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他手中的禅杖在地面上敲击出一声清脆的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踏着这些如同送别的叩击声,佛修走入了那扇至始至终纠缠他梦境的门,直至身影彻底消失。
  门扉“嘎吱”一声,合拢了,仿佛从来没有开启过。
  第85章
  ◎“为我破一次例吧。”◎
  唐姣被血光彻底吞噬的前一刻, 听到外面的动静。
  李裳眉晚了一步,追上来的时候已经被萧琅设下的阵法所阻拦,事态紧急, 不容闲谈,如今已经商量好了对策,萧琅便解除了阵法, 正在与焦急地质问她的李裳眉解释。
  掌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唐姣默默想着,身后,血色的屏障再次闭拢,外面的动静渐渐地听不见了。
  一时间, 耳畔只剩下汩汩的诡异声响,像是什么黏稠的、扰人的液体在流淌。
  这里与唐姣记忆中的紫照洞府完全不同。
  她记忆中的洞府,尽管非常寂静, 却让人心中安定。
  然而, 如今目光所及,只剩下疮痍。
  眼前的血光构成蛛网般的形状, 藕断丝连地悬挂在半空中,恹恹的,毫无生气, 但是唐姣很清楚它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因为萧琅别在她发间的羽毛已经开始起了作用,伴随着阵阵凤鸣,金色的焰火一层层将她的身体包裹起来, 以免她受到侵蚀。
  此时此刻, 徐沉云在哪里?
  紫照洞府偌大, 但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
  无数的血色丝线如吐息之际的血管一样蠕动着,盘桓着,逐渐交织在一起,唐姣顺着这些丝线一步步走去,随着她的深入,丝线已经多到了恐怖的地步,让人不禁怀疑那些丝线是不是活物,已经爬上了唐姣的瞳孔,让她只能从缝隙间勉强看清眼前的道路。
  身边的桃林已经彻底枯萎,很难辨认出来,不过透过它的形状与残余的颜色,还能隐约看出来它也曾如春日般热烈绽放过,每逢星幕高悬之际,也可从枝影间窥见一二。
  在视线的尽头,逐渐出现了另一种血色。
  血液溅落在地面上,比盛放的桃花更艳丽,唐姣强忍住内心的恐惧,踏着一地的血迹往前追去,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已经被血染成红色的银白毛发,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丘,而如今山丘坍塌,鹿角弯折,翅膀断裂,头颅枕在一片血泊中,不见任何起伏。
  “白泽......白泽!”
  唐姣呼唤它的名字,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她蹲下来,伸向它的颈子。
  向来顺滑如绸缎的毛发被血水黏在一起,颇为扎手。
  所幸她还能摸到一丝微弱的跳动,尽管非常微弱,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沿着伤口往下抚动,唐姣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此前因为有白泽的身躯遮挡,所以她并没有看见,这时候才发现它的身体被什么东西贯穿,狠狠钉在了地上,伤口因为挣扎而破裂,潺潺地往外淌血,血泊因此而形成。
  并不是那柄白色的剑——而是一根桃树枝。
  即使只是折下树枝当作兵器,也足以造成这样严重的伤势。
  唐姣用神识小心翼翼地触碰白泽,果然感觉到了疯狂的扭曲,赶紧切断了连结。
  主人心关失守,灵兽受到牵连,影响是极其剧烈的,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发狂的状态,徐沉云那时候大约还剩下残余的理智,于是将它钉在此处,却没有取走它的性命。
  唐姣没有贸然拔下那根树枝。
  如果不解决徐沉云那边的难题,白泽是无法恢复正常的。
  她治疗了一下白泽的伤势,至少把血止住了,随即继续沿着血迹往前走去。
  血迹变得断断续续。
  脚印也变得错乱,交叠在一起,渐渐辨不清方向。
  真正看到徐沉云的时候,即使早有准备,唐姣还是觉得心里一紧。
  在无数跳动的血线尽头,向来高洁的、不可攀附的剑修,衣裳凌乱,倚靠在一棵树下,脸上、身上,全都沾满了血液,不知有多少是他的,又有多少是白泽的,他神情略带茫然,满头发丝垂在肩颈,手中紧紧攥着那柄剑,将剑朝向自己,尖端抵在胸口上。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枝,看得出他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不曾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