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什么时候路过绿野不好，偏偏要挑在他们正要屠龙的时候路过，而且那场大战的动静那么大，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该是想办法避过这里才对，哪有专程凑上来的道理，更别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插手其中了。
然而少女一时半会间也还真找不到能把这混蛋和那头黑龙给钉死的证据。
好在就冲这家伙那晚上干的好事儿，女领主也已经可以把他给宰了。
因此伊蕾娅也懒得再和他磨嘴皮，就道，“随便你怎么说吧，既然你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那就在这儿等死吧，放心，你不会等太久的……哦对了，为了防止你再说我没有礼仪，欢迎来到布拉提斯，如果还有来生的话记得别来了。”
“事实上……我这里的确有你可能会需要的情报，”牢房里的男人又喊住了少女，“你的父亲是血眼鲁斯吧，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我是说他真正的死因。”
第五十章 次子盟
“你知道我父亲？”伊蕾娅停下了脚步。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的确从鸟儿们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牢房里的男人道，“一些你应该会感兴趣的事情，鸟儿们跟我说他的死并不是意外……哦，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你比很多人以为的都要聪明。”
少女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道，“关于我父亲的死，你都听到了什么？”
“他是被谋杀的，被一个他所信任的人。”
“卡罗曼爵士，他是我父亲的挚友。”
“没错，但是卡罗曼爵士并非主谋，实际上他也是被逼的。”牢房里的男人艰难的站起身来，铁链在他的身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卡罗曼爵士只有一个独子雨果，今年刚刚十六岁，那孩子被他视若珍宝，但是……男孩子在这个年纪总是很淘气的，大概一年前他在岩雪城闯了祸，爱上了一个他不应该爱上的女人。”
“卡罗曼爵士的独子，橡子堡未来的继承人，这个身份在西境没什么女孩儿不能追求的吧。”
“没错，但是他爱上的是一位有夫之妇，而那位夫人也回应了他炽热的爱意，他们私下里偷偷约会了好几次，约会的地点也越来越大胆。最后一次，是在卧房里。
“但不幸的是中途的时候，卧房的主人回来了，他们被抓了个正着。目睹这令人心碎的一幕令那位夫人的丈夫暴跳如雷，接着就向雨果发出了决斗邀请。
“可惜橡子堡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剑术并没有他在床第间的表现那么出色，如果决斗真的如期举行的话，他必死无疑。
“卡罗曼爵士不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独子送死，于是向那位夫人的丈夫求情，并愿意为儿子犯下的蠢事支付一笔巨额赔款，可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
“就在卡罗曼爵士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位大人物找到了他，愿意出面帮他摆平这件事情，但作为回报，他也必须为那位大人做一件事。”
“结果他就替那人杀了我的父亲。”女领主深吸一口气，“你的那些鸟儿朋友们知道的挺多啊。”
“它们无处不在，可以随意进出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也不会惹人怀疑，毕竟谁又会提防这些随处可见的小鸟儿呢？没有秘密能瞒的过它们。”
牢房里的男人微笑道。
他的这番话也让少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下就感觉周遭变得不安全了起来。
阿里亚斯家族的领地上也有很多鸟儿，实际上她今早打开窗的时候就曾在窗台上看到了一只蓝山雀。
刚刚在地牢外又见到了乌鸦，如果它们都能成为探子的话，那她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被人注视着，根本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好在下一刻她就听到李俞开口道，“别被他给骗了，鸟类根本没有进化出语言，更不可能认识卡罗曼爵士还有他的儿子，他也没法跟鸟儿交流，否则我们布下的陷阱早就被他给发现，他和那头黑龙又怎么会自投罗网？”
“对哦。”兔子小姐恍然大悟，心头那股被窥探的不安感也随之散去。
梅林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
少女现在就是庆幸，还好是她先捡到的李俞。
之后她又望向牢房里那个男人，眼神也冷了下来，“你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一定认识谋杀我父亲的人了，而且说不定还和他一起制定了计划。”
男人似乎也没料到自己的谎话会被当场拆穿。
而且李俞之前所说的进化一词让对他来说也很新鲜，他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俞。
“阁下想必就是那位双休教的先知了吧，最近西境流传了不少你的事迹，我也是久仰大名了。”
说完他又看向女领主，“好吧，你抓到我了，那头黑龙的确受我操控，但是我和你父亲的死没有关系。”
眼见对方这么干脆利落的改口，反倒是让伊蕾娅有些意外。
因为一旦承认了和那头黑龙的关系，就等于断绝了最后一丝生路，西境的贵族们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牢房里的男人此时显得格外平静，“我知道这次我死定了，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为那人再保守秘密的必要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遵守你之前的承诺，让我在临死之前的这段日子里过得舒服一点。”
“这取决于你提供的情报究竟有多大价值。”少女道。
“谋杀你父亲的人是库伦侯爵的次子赫尔斯，啊，看来这件事你也早就知道了，不过别着急，接下来才是重点……赫尔斯并没有死。
“我总不能连我的雇主也一起杀了吧。”牢房里的男人眨了眨眼，“在接连干掉不少支持他那个哥哥的领主后，赫尔斯也担心有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去。
“所以他就和我约好一起演了一场戏，让那头黑龙当着数千人的面‘杀’死了他，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洗脱身上的嫌疑，而且还能从这档子事情里暂时抽身出去，但实际上被杀的那人只是他的一个替身。
“你看，并不是只有你们会玩声东击西这一招的。”
“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牢房里的男人耸了耸肩，“赫尔斯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尤其在这种关乎他性命的事情上，他信任的人就更少了，我显然不在那份名单中，但我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他会杀死他的父亲还有亲哥哥，扫清他成为西境之王前的最后两个障碍，然后他就会再次现身，赶走那头黑龙，赢得整个西境的拥戴，当然因为你们，他显然是完不成最后一步计划了，但我也不认为他会就此放弃。”
“为什么？”
“就像我说的，我跟我的龙都只是为他办事的小卒子，失去了我们，这当然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也无关大局，他还有盟友，非常强力的盟友。”
“谁？”
“你们听说过次子盟吗？按照布拉提斯大陆的传统，无论领地，家产还是爵位什么的都是属于长子的，次子所能得到的东西很少，他们中很多人并不甘心，然而和他们的哥哥相比，他们的力量太弱小了，于是就有人想到为什么不把大家伙的力量都集中起来呢？这就是次子盟的来历。”
第五十一章 加百列
“建立次子盟的人也清楚他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世俗是不会允许这样大逆不道的组织存在的，因此他们一直奉行隐秘行事的原则，而且挑选成员也很严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加入的。
“就算是赫尔斯，在成为组织的成员前也经历过非常严苛的考验。但是一旦成为其中一员，所能动用的力量也将极为惊人。”牢房里的男人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隐秘组织的存在的？你不是说赫尔斯并没有那么信任你吗？”伊蕾娅疑惑道。
“赫尔斯当然不会告诉我这些，这是我自己调查出来的，我身后的翅膀并不是摆设，当你会飞的时候，想要探查什么事情，总是会比其他人容易一些的。”牢房里的男人狡黠一笑。
“次子盟派来协助赫尔斯的人叫做里奥，是蒂莫西亲王的第三子。”
“里奥也参与了对我父亲的谋杀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牢房里的男人摇头，“里奥比赫尔斯还要小心，我很难接近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的翅膀又是从哪儿来的？”少女又问道。
“我叫加百列，并不是这片大陆上的人，实际上我的家乡在非常遥远的地方，我的族人和我一样，都拥有双翼，可以飞翔。
“我犯了点事情，不得不背井离乡，漂洋过海来到这里，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我的种族中第一个踏上这片土地的人。”
“你犯了什么事情？”
“如你所见，我偷了一颗龙蛋。”
“……”
“听说早在三千年前你们大陆上的龙就都绝迹了，我们那边稍好一些，但是剩下的龙也不多了，只有不到一百头，这种生物哪里都好，强大聪明，几乎没有弱点。
“可与之相对的它们的繁殖能力也是几乎所有物种中倒数的，不管在哪里它们都在消亡，不过这并不是我关心的事情……
“我的种族掌握有驯服这种怪兽的方法，我只是想用它好好赚上一笔，最好再换个贵族身份，所以我找上了赫尔斯。可惜看样子我并不走运。”
“你和赫尔斯为什么盯上了绿野？”
“因为那片沼泽，里面有那头黑龙所需要的燃料。它需要里面一种特殊的臭气，才能喷吐出火焰来。赫尔斯一开始想来软的，找你父亲商量，想请他帮忙掩盖那头龙的存在，并且许诺给你父亲很多好处。
“他跟你父亲说，如果他能成功成为菲格罗拉家族的家主，可以将黑石城送给你父亲。但是你父亲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忠于自己的封君，而且不愿意看到西境陷入危机，所以拒绝了赫尔斯。
“并且警告赫尔斯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话，会将他的阴谋告诉库伦侯爵，你父亲希望以这种方式劝阻赫尔斯，可惜他并没有能成功，反而让赫尔斯对他起了杀心。”
“最终赫尔斯找来卡罗曼残忍的谋杀了你的父亲，由于黑龙已经被你们发现，赫尔斯担心夜长梦多，还催促我提前发动，结果也害我栽在了你们的手上。”
加百列道，“好了，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了，我已经如实的告诉了你们，希望你也能履行你的承诺，让我在死前住的舒服一点，不如就先从给我换间牢房开始吧，我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过阳光了。”
“别急，你很快就能见到阳光了。”兔子小姐沉声道，“我会派人把你押送去岩雪城，到时候你就当着戴维大人的面把你刚才跟我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他再重复一遍。
“包括赫尔斯怎么指使卡罗曼谋杀我父亲的，我要让所有参与这件事情的人都付出代价。”少女咬牙道。
加百列这一次吐露出的东西可信度还是挺高的，尤其是在细节方面，和伊蕾娅之前掌握到的东西也都一一对应。
“那你最好再给我准备点蜂蜜酒来，对了，我之前还闻到了肉香味儿，城堡外面最近在烤什么，能给我分点吗？”
“我们在烤你的那头龙，如果你想吃的话，我会让人也送一份给你的。”兔子小姐淡淡道。
加百列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他张开嘴，发出了一段不像人类能发出的清冽之声。
“你说什么？”少女回头。
“这是我家乡的语言，意思是愿您能长命百岁。”加百列面无表情道。
“你当我是傻子吗？不知道你在背后偷偷骂我，不过随便你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已经被梅林先知用双休教的圣器给记录了下来，包括你承认你和那头龙有关的部分，就算你到了岩雪城再改口也没用了。”
“记录声音吗，真是很神奇的手段呢。”加百列对李俞道，“请替我向星期六问好。”
“不用了，星期六对死人没什么兴趣。”
“那还真是可惜了。”
加百列说完就闭上了嘴巴，重新退到床边，蜷缩起双翼，躺了回去。
伊蕾娅也和李俞离开了地牢。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后，兔子小姐摘下了耳朵上挂着的活性炭口罩，长出了口气。
她的神色有些痛苦，又有几分释然，“如果接下来能找到赫尔斯的话，就能为我父亲报仇了吧。不过赫尔斯是库伦侯爵的小儿子，哪怕知道他恶贯满盈，库伦侯爵也未必下的去手。
“你说如果我用这次的屠龙功绩做交换，库伦侯爵会同意处死自己的儿子吗？”
顿了顿少女又道，“还有，你觉得里奥他会和我父亲的死有关吗？”
伊蕾娅说完却没有等到李俞的回答，扭头才发现后者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兔子小姐有些好奇，“你在想什么？”
“加百列最后那句话。”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有神力什么语言都能听得懂对吗，他最后是在骂我吗，骂的什么？算了，要是太难听的话，我就不听了，省得自己给自己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