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仲岳点点头,提议道:“其实我有个小建议。”
顶着连漪不悦地皱眉,他神情诚恳。
“与其把资金消耗在投标土地上,不如选择租赁的方式,而且你的这个想法很特别,我认为可以不局限在云海市区,试试放眼全国的一线城市呢?”
“起始资金或许只够你选择两到三个城市,就当做是试点,如果这个创意得到正向反馈,接下来你就可以继续铺开。”
“到那个时候,你的玻璃花房一定会在全国。”他顿了顿,沉稳面容露出笑容,“甚至是全世界都为之惊叹它的美丽。”
饶是扮演着蠢笨无知富家女的连漪都险些绷不住神色,她借着思索和诧异,敛去眸中的神采。
倒是没看出来,果然会咬人的狗都不爱叫。
半晌,连漪微微一笑,有些矜持道:“嗯,这个建议还行。”
“对了,你想好营利的模式了吗?”连仲岳抬眸看了眼前方,半山腰处灯火通明的场景若隐若现,他驱车开上山道,被一辆辆飞速轰鸣的跑车超过。
“……”
看着后座的少女陷入思考,又有点不耐烦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像是他在这好好的时刻,提出个让人苦恼的问题。
连仲岳压着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
即便二伯改变了想法,也没关系,他相信,连漪这样蠢到极点的折腾过后,即使二伯可能会受到血缘关系影响,还想要将连氏交给连漪。
董事会不会同意,大大小小的股东们,更不会愿意让这样一艘航空母舰,落到一个拿着巨额资金,却造了个玩具的富家千金手里。
多么天真又不谙世事的想法,连仲岳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
“唔……收门票呗,建得那么好看,怎么可能让他们不花钱就进去?”
连漪随口胡诌,顺带也是临时把这个项目的规划做好,“门票定价999好了,到时候再专门定制一批水晶工艺品,买了门票的人可以在玻璃花房里选一朵花,再挑选喜欢的工艺品,让人给他们做成永生花。”
“做成精油或者香水什么的也行,额外选花就一朵一百好了。”
她眯着眼琢磨,搞这些东西,成本其实是很昂贵的,这个定价甚至是奔着亏本去,但对于大众而言,他们并不会去衡量这两者之间是否合理。
华而不实的事物,搭配昂贵定价,势必会引来铺天盖地的嘲讽。
她实在看不出这个计划里,有什么地方还能够咸鱼翻身的,于是安心点头,“怎么样,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棒?”
至于到时候亏本的收益,她再抽个百分之二十随便找个地方捐了,等他们问起来,再故作天真无知地表示不是刻意抵税吗。
主打的就是一个亏无可亏。
干完这一票,再在真千金鱼塘这边发发力,她只需要等到二十岁生日那天剧情来临,就可以美滋滋退休了。
连仲岳强忍想笑的冲动,认真思考了一下,“嗯,这个定价确实是没办法降低的。”
没有获利的可能,名也不要了,在这瞬间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与连漪高度一致,实在想不出这个项目有什么收获的可能性。
很符合他对于一个不谙世事、被家里娇生惯养得毫无商业敏锐度的大小姐的认知。
两个亿啊。
饶是生在连家,母亲在国外产业规模不小的连仲岳,都不由得在心底微嘲。
会投胎,果然就是好。
“看在你提了有用的建议份上。”
比起一众停在空地上的豪车,这辆轿车驶入时竟有种平庸得灰扑扑的感觉,连漪下了车,扶着车门顶对他说道:“要不要进去玩玩?”
“不了。”连仲岳摇摇头,笑道:“公司其实还有个会议在等我过去主持,最近事情不少,实在没时间,下次吧。”
连漪配合地露出同情的表情,“真可怜……行吧,路上小心。”
“嗯,你也不要玩得太晚,早点回家。”
连仲岳笑容带着关怀,“放心,今晚你说的这些,四哥一定替你保密。”
“知道了,去吧。”
连漪关上车门转过身,嘴角勾起微嘲的弧度。
有这样的助攻在,何愁退休之日不到。
…
…
李铭没意识到自己捏着咖啡杯很久,也没端起来喝一口。
起初终于见到这位‘金主’时,他很难不感到失望,尽管对方的确开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也的确和陈家能扯得上些许关系。
但是,没见到她从豪车上下来,没见到身前身后一群人簇拥,气质冰冷的少女推门而入,诚然吸引了一大片注意力。
但李铭这又不是在面试要和公司签约的素人,看到女孩手腕上那塑料质感、有些幼稚的手表时,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穿着简单看不出牌子,还能用为人低调解释过去。
可是谁家富二代戴这么个夜市摊上现在都不卖的手表啊?
但随着孟洱落座后,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就让李铭无暇胡思乱想了。
“如果我给你投钱,你能为我带来什么价值。”
十八岁的少女,眸光冷然地看着他,明明是平等的对视,但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自认也是有阅历的李铭,却莫名感到一阵压力。
只是这一瞬间,他仿佛来到某间大公司里,终于见到约了许久才愿意抽出几分钟时间,听他惴惴不安阐述规划求投资的投资人。
“抱歉,我对于贵公司过去的荣誉并不关心。”
“如果只是这种陈旧的思维,我认为在未来的市场里,贵公司的理念会被淹没在浪花里,成为沉底的沙砾。”
“即使拿到投资,现在才在这条赛道上发力,李总,你认为会有谁是停滞不前,等待被你超越的?”
“贵公司这两年在市场的份额不断被挤压,旗下艺人已经开始靠卖情怀才能够博取一阵热度,甚至现在网上已经有对此感到厌烦的声音出现。”
“那么你认为,值得我投资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孟洱平静地看着陷入思考的李铭,善良地给了他思考的时间。
这个世界的版权保护做得很好,作用在音乐行业,则出现了即使每一首歌放在音乐平台上,经过试听后,想要下载或听全曲的听众,都需要根据音乐平台的定价进行购买。
因此,几乎没有什么个体音乐人的存在。
如果不能签在一家公司名下,得到宣发资源,那么即使个人的创作再让人惊艳,一样无法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要么继续坚持自我,要么放弃,要么学会随波逐流。
因此也形成了行业公司对于音乐人的垄断结果,什么作品能火?是要由公司对于当下风向进行判断,再进行资源分配。
偶尔才会出现一些风格独特于主流的音乐作品异军突起,便又形成了新的风向,风格始终维持在那几类当中。
李铭早已收起对孟洱的轻视,良久之后,原本还想要天花乱坠,说着这段时间他和每一位投资人、基金经理都说过的那套理论。
但此刻,他很清楚,这种套路的话语无法打动对面的人。
“孟……”话到嘴边顿了顿,看着这样年轻的一张脸,李铭实在叫不出孟总这种称呼。
“孟小姐。”
李铭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您愿意投资的话,我冒昧的问一句,您能拿出多少资金?”
“五千万。”
孟洱没有吊他胃口的想法,从容地说出这个她现在拿不出的数额。
徐峄桐放在她这里的钱,是为下周的计划而做准备,不能动,她也不考虑要动用,投资当然不是定好了多少钱,就一股脑打过去。
何况现在还在洽谈的阶段,先画个饼,再分阶段的落实。
李铭沉默了,五千万,孟洱要的是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
放在两年前,如果有人这么和他说,哪怕只是百分之五的股份,他都会笑笑掏出两百块钱,让对方买个枕头好好睡一觉。
做梦不比这来得现实?
但现在的他和咕咕机,是被逼得退回禾城,勉强守着这么一亩三分地苟延残喘。
公司的台柱子在去年年底已经解约,下家爽快赔付了一笔违约金,顺带踩着咕咕机一通造势,导致接连几天咕咕机的股票萎靡不振。
引发了一阵负面的连锁反应。
李铭点点头,表情严肃,“孟小姐,有能力的人不看年纪,我能看得出来,您对于咕咕机未来的规划是有想法的。”
“这个投资额,以及你的要求,我认为可以接受。”
他正襟危坐,盯着孟洱,“但我想听听您对于咕咕机未来的看法。”
“从建立咕咕机到这些年的起落,和您说实话,我是把它当做自己的一个孩子看待,请原谅我这种心态,但我想知道您对于咕咕机运营计划不认同的建议。”
孟洱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对于李铭能说出这种话,她有些讶异。
对方的态度,显而易见趋向于愿意接受这次投资。
她垂眸想了想,“具体的想法目前还不够清晰。”
李铭和她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一种托词,没正式定下来前,核心概念就抛出来,谁都没那么蠢。
“我只能告诉你,按照我的设想,咕咕机接下来的一个发展方向——”
孟洱神色淡然,“免费音乐、会员制度。”
李铭差点腾地站起身,倒不是因为这两个词包含了多么惊世骇俗的绝妙点子,他只觉得荒唐,更觉得自己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
但基于对方表现出来的冷静气场,李铭压下心里头乱糟糟的念头,沉住气,提出质疑。
“免费音乐……这个暂且不谈。”
不是没人做过,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一个音乐平台能够拥有用户,前提是用户能在你这里听到想听的歌,购买版权是要花钱的,往往是平台与公司之间采取分成制度。
没有大量版权支撑,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而即使能收揽版权,那么流失的收入,谁来承担?
妄想打破一个行业已经默守陈规的营利规则,只会被联合压垮。
李铭深吸一口气,道:“现在各大平台的会员制度,是能够在购买歌曲时有折扣优惠,并且每天都有免费听歌的次数,以及他们的听歌次数,能让歌曲拥有登上会员推荐榜的激励。”
“孟小姐想做的会员制度是?”
“其实你想了解,但又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了解的是免费音乐这一点对吗?”
孟洱淡声点出他的心思,“要想做成免费音乐,难点在于会受到各大音乐公司的制裁,无法获取版权,能买到的版权,只有那些本就寂寂无闻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