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选了个贵的,反手握住酒瓶。
“啊——”
“草,你他妈——”
耳边像是响起了同伴们的震惊尖叫和怒骂呵斥。
男人脑袋晕晕乎乎的,只感觉凉凉的液体从眼睛一直滑落,有些流到了嘴里,平时最爱喝的辛辣酒液,这会儿只觉得泛着股铁腥味。
连漪往旁边让了让,看着卡座里猛然站起身的一群人。
他们扶人的扶人,看情况的看情况。
还有那么几个冲出来伸手便像是要动手又像是要抓。
连漪哼着与舞台上截然不同调子的歌,给孟洱发挥的空间。
她练得浑身青紫的那些日子,可不是为了这个时候无能为力的。
拨开贴在卡座皮椅上一脸惊恐的女人,连漪朝她们友好一笑,走了几步,才走到那个缩在皮椅上不知所措满脸泪痕模糊了妆容的女孩。
她笑意不达的眼底神色复杂。
将女孩不那么温柔地从皮椅上扯了出来,对方显然很是害怕,不敢反抗,与她精致妆容截然不同的粗糙手指甚至只敢虚虚地搭在连漪抓住她手臂的手上。
“来,站在这里看,别等下不小心被误伤了。”连漪贴在她耳边,嗓音清脆道。
女孩瑟瑟发抖,目光慌乱无措地坐在皮椅边缘,向卡座里面看去。
她这才看清,那个看起来身形单薄纤瘦、高挑,反手就将一个伸手的男人反剪卸了关节的女生是谁。
“孟、孟洱姐姐?”
“是啊。”
连漪笑了笑,迎着女孩带泪错愕看向自己的眼眸,弯了弯嘴角,“怎么回事啊妹妹,她勤工俭学把钱供你们福利院的孩子读书——”
“这个点,你不是应该已经晚自习结束,回寝室洗漱了吗?”
第16章 仗势欺人
卡座里的鸡飞狗跳, 尽数都淹没在让整个场子沸腾起来的rap声里。
女孩大大的眼睛里一颗颗泪珠滚落,怔怔看着连漪,像是大脑一时间停止运转。
连漪下颌轻点, 示意道:“坐过去点。”
等女孩仿佛机器人似的只会听指令行事般往旁边挪了一点, 她好整以暇地坐下,一手撑着皮椅, 看那几个人被小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环境噪音太大,连漪又好奇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干净利落的动作,她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打下一行字。
【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 相信你也不想在她解决这些事情后,对着她失望的眼神解释吧?】
连漪把手机抛到女孩怀里, 看到她穿着看似不暴露却好几处刻意在关键部位若隐若现有着镂空的裙装, 又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
才十六岁啊——
女孩下意识把手覆上手机,却在看清屏幕上字眼的时候, 呆住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连漪没有理会, 要说生气嘛,也是有的。
女孩来自孟洱当初被遗弃的那家福利院,叫白恬。
她比孟洱来得晚了好几年, 送来的时候已经四岁大,浑身脏兮兮的,头发都打着结。
人嘛瘦瘦小小的一团, 穿着不知道从哪儿捡的破外套,比她整个人还要大。
在福利院里, 她和大多数小朋友一样, 性格内向腼腆又敏感,吃饭的时候像抢, 但只要被挤到一边,又只敢眼巴巴地看着,连句话都不会说。
孟洱对这些小朋友向来很冷淡,事实上她对谁都这样,凡事不重要的都漠不关心。
偏偏又很受小朋友们的欢迎,哪怕跟孟洱待一整天下来,都不一定能被她多看一眼,哪怕是要跟着待在破旧的阅览室里,翻着看不懂的书。
白恬是最有毅力的小朋友,还干过偷偷藏了白天志愿者们分给她的糖果,一直揣在怀里。
到了晚上才小心翼翼凑到孟洱身边,拨开糖纸,露出被体温融化了的黏黏糊糊不成型的糖。
大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她,不说话,没有半点不舍地将糖往她面前送了送。v
孟洱当然不会吃这种奇怪的东西,她冷漠地拒绝了小姑娘,最后在对方相当坚持地再一次送到面前时,索性不耐烦地捉住她的手,把那颗看起来就不好吃的糖喂进她嘴里。
小姑娘含着糖,莫名其妙的傻乐。
再后来,孟洱已经不住在福利院,连偶尔回去见见的时间都没有。
她与福利院的联系,是一笔笔从挣到的钱里按照计划比例取出、寄给福利院的钱。
这些钱起初只够让福利院孩子们三餐碗里多了点肉。
后来是能添置新衣、棉被,再后来是空调。
是他们能上初中,不必担忧考上高中的学费该如何解决。
白恬是那二十来个孩子之中,始终坚持每周都写一封信给孟洱的人,前不久,还用老院长那部旧得总屏幕失灵的手机,录了个祝福视频发给她。
已经长成少女的女孩眼睛还是那么大,看起来还是很瘦,但尖尖下巴的脸蛋笑起来还是一股傻气。
站在连漪的角度,她其实不在意女孩有什么苦衷。
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而负责,能自行承担后果,那么对与错,是白恬自己的事。
但孟洱终究做不到冷眼旁观。
这几个酒囊饭袋仗着体型优势,即使是保持定期训练的孟洱,和他们对上依然吃了点亏。
孟洱轻呼出一口气,随手从桌上扯下原本绑在酒瓶上的黑色缎带,面上泛着淡淡青紫的手利落用缎带将长发扎起。
她扭了扭脖子,冰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窝在皮椅上倒吸凉气避开她视线的几人。
但也不过如此。
孟洱从皮质沙发和茶色玻璃桌之间的过道,走向被连漪一酒瓶砸晕到现在还没醒过来的男人。
随便从桌上抽了瓶酒,他那几个同伴见状脸色大变,以为孟洱还要下狠手。
“别啊姐姐!”
“有话好好说,哥几个真是喝醉了,哪儿得罪您了您说句话,一定给您赔罪行吗?”
“真出事了你也不好搞!”
卡座外已经有注意到这里面情况的路人挪不开脚步,满脸震惊地看着,议论声四起,渐渐的人倒是越围越多,纷纷掏出手机拍摄。
孟洱单手滑开螺旋瓶盖,没搭理那几个光说不动的人,将冰凉酒液淅沥沥倒往半瘫在皮椅上的男人脸上。
一瓶不够,就再开一瓶。
直到男人终于被满脸的冰冷冻得一激灵,龇牙咧嘴地睁开眼,却感觉眼睛肿得不行。
耳边还想着嘭嘭嘭的音乐声,男人下意识破口大骂,“妈的那个臭婊——”
一只脚猛地踩在他胸膛上,力度有些重,让他瞬间岔了气,眼睛终于能够睁大,看清楚如今自己的处境,还有莫名其妙鼻青脸肿耷拉着胳膊的好友们。
“草?”脱口而出的一个字,气势却弱了不少。
孟洱微微俯身,踩在他身上的脚自然力度加重,看着男人愈发难看的脸色,冷声道:“来,说说,你要上谁?”
“我……”
男人心里什么怨毒的话都冒了出来,但额头冷汗涟涟,身上那套名牌已经被毁得穿不了第二回 ,他也顾不上心疼。
最重要的是,他真没听清这女孩说了什么。
“……老院长生病?”
连漪观看了好一会儿卡座里那几人令她无比熟悉的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变化,才终于拿到白恬打了长长一段话的手机。
她甚至没有分段。
连漪啧了声,一目十行将她的解释看完。
“老院长不让你们跟孟洱说,你们就真的不说?”她瞥了眼已经哭成泪人的白恬,笑容微淡。
长长一大段话里,是白恬对孟洱的歉疚和自责。
老院长突然病倒,好在送医及时,但紧随其后关于她脑血管堵塞的治疗费用,让福利院上下都沉默了。
有人想要联系孟洱,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能开得了这个口。
白恬懂得不多,她只知道要很多钱才能救老院长。
也知道不能再给孟洱姐姐增加负担,不能拖垮她。
于是白恬在找寻兼职途中进的一个公厕里,看到了好多好多的高薪招聘广告。
她已经两天逃了学校的晚自习,白天上课更是精神不济,因为夜晚的这份兼职,只需要坐在客人身边,随时按照他们的需求下单酒水,一晚上就能赚至少一千块。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第三个晚上,自己被以两万的价格,卖给了她身边这位客人。
连漪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笨拙解释的这一大段话。
而隔了一张玻璃长桌的孟洱看着还在张嘴大喊着的男人,冰冷眸光在他左手和右手之间来回扫了一眼。
两万块钱啊。
十六岁的女孩。
孟洱俯身,离他更近,一股夹杂着浓浓香水味道的异味袭来,她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伸手,就像当年捉住小女孩的手一样。
骨头被外力强行折断的声音很清脆,遗憾的是被音乐声所遮盖。
但下一秒,整个酒吧骤然无比寂静。
显然是负责人发觉了这里的异常情况,一群保安急速推开人群冲了过来。
男人这才陡然回神,发出冲破天花板的尖叫。
…
孟洱走到坐在皮质沙发上的两人跟前,白恬不敢看她,心虚地低下头,愧疚、委屈,还有无边无际的恐慌充斥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