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菱利落地挂了电话。
程楠突然觉得这个小妹坏死了。
故意提什么海鲜火锅,除了让自己惦记,一点用都没有。程楠站在公共电话亭边,看看外面火热的大太阳,心道,自己还是去吃碗凉面吧。
……
程宝菱放下电话,就听大姐感叹道:“楠楠看来是吃了一点苦头。”
就在她以为大姐会怜惜三姐时,大姐的话风一转,“吃点苦头也好,现在吃,好过以后吃,最好把她这跳跃,急躁的性子改一改,从此脚踏实地做人做事。”
对,脚踏实地,三姐现在最缺是脚踏实地这四个字。
如果家里是大富大贵之家,有几代人的积累,三姐愿意闲散过日子那没什么,关键不是啊,年纪越大,欲望越大,程楠的以后不能指望妈妈,更加不能指望姐妹,她得靠自己才行。
程宝菱想起了步行街那家奶茶店,当初四姐妹一起出钱,她的原意是想每个姐妹都好,可分到手里的钱太多,有意无意地导致了程楠现在的生活态度。
这算不算的上是一种蝴蝶效应?
可她看看大姐,再看看二姐,都是一如既往,没有因为这笔钱,而变得虚浮啊。
这就是说明奶茶店的分红只是诱因,三姐心里自有虚浮的引子在。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奶茶店的分红,若是有其他这样的事,也可能引发程楠的改变。
程宝菱说服自己不要纠结。
七月十五日,是程老头寿宴的第一天。
程珍秀开车带着小妹回清水镇老家。有了上次开车回京市的经验,这一次她镇定了许多,在开车的途中还能跟小妹说几句话。
程宝菱坐在副驾驶上,后座搁着一盒红桃k,这是她们送给程老头的贺礼。
两个小时的车程到达村子,小汽车停在自家老屋门前的台子上,姐妹俩拎着红桃k去二叔家。
一路上与隔壁左右的邻居打招呼,尽管每年过年能回来一次,但邻居们对姐妹俩深刻,有夸她们孝顺的,还有说城里的水土养人,这一年一年的,何佩瑜越来越年轻,几个女儿也越来越好看。
路过黎姆妈家,黎娇在堂屋里嗑瓜子,见到姐妹俩,连忙招手,“珍秀,宝菱,进来坐坐。”
以前在乡间时,程珍秀与黎娇年纪相仿,关系还不错。她牵着妹妹的手进屋,黎娇搬来两张凳子,请她们坐下。
黎建军没离开家前,他跟程安国一样,在乡镇小学当代课老师,但他人脉广,会来事,挣钱的门道不
少,那时候黎家是村子里数得上的富裕人家。
自从几年前,黎建军偷拿了家里的存款与老婆的首饰,离家出走后,黎家人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以前的气象,窗户破了,黎姆妈用废报纸糊上将就着用,家具斑驳陈旧,整个家里透着一股落败颓之气。
不过这几年黎娇是越来越漂亮了,身材凹凸有致,皮肤白的发亮,一头乌黑的卷发,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脚踩七厘米的高更鞋,相比起来,她比程珍秀更像一个时髦的都市女郎。
黎娇在乡镇小学当了两年的代课老师,后来跟着人南下打工,连过年时都没回家,程家姐妹有两三年没见到她了。
这回相见,大家都很开心,程宝菱感叹道:“娇姐,真得好久好久没见了,我跟姐姐经常会想起你,这几年你在外面过得好吗?”
黎娇捏捏她的脸颊,笑道:“还可以,我也很想你们呀,珍秀变了许多,倒是宝菱你,除了长高一点,没什么大变化,还是圆圆的包子脸,我老远就能认出你。”
程宝菱捧着脸颊,“我觉得比以前瘦了点。”
黎娇道:“包子脸好看呀,这证明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等你发育的时候,脸上的肉就会消一点了。”
再看看珍秀,她又笑道:“珍秀你的变化才是天翻地覆,要不是宝菱跟在你身边,我都不太敢认!”
程珍秀失笑:“哪有那么大的变化,是不是觉得我以前比较土气?”
“不是这样,”黎娇摇摇头,“是气质不同了,以前的你有点畏缩,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吧,现在么,抬头挺胸,走路气势十足,哈哈,我喜欢!我们女人一点都不比男人差,就要抬头挺胸,堂堂正正做人!”
黎娇的说话方式愈见豪爽,她给姐妹俩说起在广城的见闻,“我刚去时就像个土包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心里还挺害怕呢,后面时间长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朋友介绍我在美容院打工,那种美容院可是正规的地方,不是发廊那种。”
程珍秀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妈常常去,我跟着她去过一回,只是不太喜欢,后来就没去了。”
“真的啊,”黎娇追问,“京市的美容院怎么样,多不多?”
程珍秀道:“听我妈说不多,比较好一点的就那么一两家。”
黎娇笑起来,“正好,我在广城学了几年手艺,打算回家在京市开美容院。”
程宝菱问:“娇姐,你是独立开美容院,还是与你原来的工作的美容院合作,用他们的招牌与名字,他们提□□品,你每年给他们交钱?”
“看不出啊,小菱子,懂得蛮多的,是程姆妈学的对不对?听说程姆妈在京市的卤味生意做的越来越好了。我自己开美容院,自己当老板娘,给别人打工。”黎娇说。
程珍秀惊讶道:“这本钱可不少啊,你攒够了钱吗?”
她这不是质疑自己的朋友,而是真正为她担心.
黎娇笑道:“我有钱啊,其实我刚去广城的那一年日子可不好过,试着饿了两天没钱吃饭,差点睡桥洞,后来找到了美容院的工作,包吃包住,勉强安定下来。你想啊,到美容院做学徒,基本上就是打杂小妹,人家既然包吃包住了,工资就少得可怜,我本来打算先忍几年,等学会了手艺再说,可谁知道我在美容院遇到了一个人,诺,有了他的资助,我就攒够了本钱开美容院啰!”
这话把程珍秀的脸色都吓白了,她听过很多失足妇女的事情,难道黎娇也……
黎娇大笑:“你想哪里去了,我遇到的人是黎建军!”
黎建军,是她的爸爸,但自从黎建军卷财离家出走,黎娇口中再也没有爸爸两个人,跟着黎姆妈,一口一个“挨千刀的”,“死人砍头的”称呼自己的爸爸,像现在喊“黎建军”,还是客气的。
“去年过年前,黎建军陪着一个小妖精去美容院,正好跟我撞见。”黎娇语气淡淡道,“他过得挺好,好像在做什么出口生意,反正发达了,穿西装打领带,还开着一辆小汽车。我的钱是他给的,我不在乎什么面子尊严,他背弃了家庭,现在发达了,我问他要点钱,不为过吧。”
程宝菱用力点头,“当然不为过,就该多要点才对,不能便宜了他!”
以前程宝菱看言情小说,一对夫妻,男人出轨,女人愤怒之下带着孩子净身出户,过了一辈子清贫生活,最终贫困交加之中而死。而男人呢,娶了小三,娇妻爱子,生活富足过好日子,这都叫什么事儿!
黎娇要是不要她爸爸的钱,才是天之第一号大傻子!
黎娇笑道:“对,不能便宜了他。”
程珍秀小心翼翼地问:“黎叔叔,还回家吗?”
黎娇:“家,哪里是他的家?他现在广城住大房子很舒服呢,怎么回想起来回这里。而且去年,他的小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他现在是乐不思蜀,不会再回来啦,他不要妈妈,连孩子也不要了,黎亮亮这个儿子再有了小儿子后也不值钱了。”
“黎姆妈知道吗?”
黎娇笑容变得苦涩,摇摇头,“我没敢跟妈妈说。反正这么些年来,妈妈都已经习惯了他不在家,现在再说黎建军在外面混的很好,有了小老婆儿子,我怕妈妈受不住发疯。”
男人的薄情寡性在黎建军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妻子女儿可以换人,可是父母永远只有一对啊,黎建军现在是全部都不要了,人家只要自己过得爽就行了,说他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黎娇道:“他那个小老婆生了儿子,有了底气,把他管的很紧,我离开广城前,想再去问他要一笔钱,要是放在以前他就给了,可上次他就看那女人的脸色,没再给我,说些自己也很困难的话,我是从他身上再炸不出什么钱了,不过我的钱省着些用,也够开一家美容院了。对了,我今天跟你们吐苦水,只是黎建军的事情,你们千万别忘外面说啊。”
程珍秀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不会往外面说的,宝菱也是。”
“我相信你们。”
程珍秀忍不住道:“黎爷爷与黎奶奶那边呢,都不说吗?”
“说了也没用,那个小妖精都有了儿子,我爷爷奶奶就看着这个孙子份上,也不会说什么的,媳妇是外人,儿子孙子可是亲的。而且我怀疑,黎建军早就偷偷给他们联系过了,前两年,我奶奶担心我爸爸天天哭,差点把眼睛哭瞎,可这两年突然就不哭了,我回来后去看她,她提起黎建军来,神态平和,脸上都是笑,我就猜她早就知道她儿子现在过得很好,怕我妈闹起来,唯独瞒着我妈呢!其实我也不想我妈知道,她这几年好不容易好起来,索性就当黎建军死了,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等我混好了,也让她跟着过好日子。”
程宝菱在心里狂骂,黎建军真是个无耻的人渣。
三人正在说话的空当,黎明明从外面回来了,见到家里有客人,连招呼也不打,就跟没看到人一样,径直往厨房后面的院子去了。
黎娇摇头,“她现在书也不读了,就在家里,闷声闷气,整天都是这副德行!”
她毕竟是心疼妹妹的,等美容院开起来后,带着妹妹一起去京市吧。
待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黎亮亮,程宝菱想起在小学时经常欺负她,后来被她“反杀”的小胖墩黎亮亮来,问道:“怎么没看到他?”
“谁知道呢,他可能在爷爷奶奶家吧。”黎娇不太喜欢这个弟弟,“黎建军不在家,爷爷奶奶,还有妈妈,把他当心尖肉看,他还不学好,现在读初二,成绩差得惨不忍睹,提起他我就恼火,黎明明没人管,我得管着她,黎亮亮是我不管的。他老子有钱,让他老子去管!”
从黎家出来,姐妹俩一阵唏嘘。
程珍秀轻声说:“真是想不到啊。”
程宝菱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黎建军这样的人,上一世混成了京市十大
企业家,跟市长都能搭上话的那种;这一世程宝菱设计没让他拿到自家的明代妆盒,没想到他这个人还能把生意做出来,难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么。
第97章 (捉虫)
在程宝菱记忆中, 黎娇平时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模样,即使当年黎建军离家出走, 黎娇连一滴眼泪都没流过, 更没见她向别人诉苦,这次难得跟姐妹俩说黎建军的事情,可见是气愤至极。
程宝菱道:“娇姐的美容院开张后,我们去看看,要是确实不错的话, 干脆让妈妈改在她那里做美容吧,就当是我们支持她的生意。”
程珍秀点头, “嗯, 我会跟妈妈说的,黎娇她太不容易了。”
“现在苦是苦一点, 好好经营美容院,说不定以后真能混出来。”
未来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挣,黎娇的美容院只要能打出名声来,日后不愁生意。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程宝菱想起这句话来,“要是娇姐混出头,黎建军混不下去,父女两个见面, 那才有意思呢!”
两人拎着红桃k在去二叔家的路上遇到了爸爸。
程安国笑道:“我正要去找你们, 村里有人看见你们的车开进了村子,我这等了好半天, 也没见你们过去。”
他把红桃k从珍秀手中接过来自己拎着。
程珍秀道:“黎娇回来了,我们去她家里坐着说了会儿话。”
程安国道:“我这几天也到她了,两年多没见,她的性格倒没怎么变,见到我老远就大声打招呼,还问你现在做什么。”
几人聊着黎娇就走到了二叔家门前的水泥台子上。台上有几桌麻将,不少人围观。有那些闲人听到他们提起黎娇,顿时挤眉弄眼,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啧啧两声,意味深长道:“黎娇啊!”
这个语气听得就让人不爽,程宝菱姐妹理都不理他,这人却偏偏要理他们,走到程珍秀面前,自我介绍,“珍秀,我是何伟,你的小学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何伟是隔壁村子的人,他是二婶娘家那边的表亲,小时候确实跟程珍秀一起读过小学,这人调皮捣蛋,常常欺负女孩子,程珍秀对他印象深刻得很去,却故意道:“不记得了。”
何伟讪笑:“你是贵人事忙。”
程安国要去招呼客人,叮嘱两个女儿,“你们先去看看爷爷奶奶,然后等会儿开席,直接找位置坐下来吃饭就行。”
乡下的习俗,办这种酒宴,主家的男人上座吃饭招呼客人喝酒,女人们都在后厨忙活,不上桌吃饭,忙得脚不沾地,等客人吃完饭,才有时间在厨房吃几口从酒桌上撤下来的剩菜。
程安国心疼女儿,这几年家里境况好转,妻子从来不叫女儿吃剩菜,程安国自然也舍不得女儿吃剩菜。
他叮嘱过两个女儿就去招呼客人了。
程珍秀拉着妹妹,道:“我们去看爷爷奶奶。”
何伟拦在她们面前,程宝菱不耐烦道:“做什么!”
何伟笑道:“老同学,多说几句嘛。程珍秀,我没恶意的,就是想提醒你,别跟黎娇走得太近,听说她在广城……不学好。”
他自觉“不学好”三个字,已经非常含蓄了,村子里现在传言黎娇在广城做了女表子。黎娇是上个月回老家的,她打扮的非常时髦,一头很有风情的长卷发,真丝连衣裙,裙子的衣领开得低,露出大片耀眼的雪白,修长的腿上穿转黑丝袜,蹬着高跟鞋,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
好看,但是不正经。
良家妇女谁打扮成她这个样子!
虽然他没有直说,但他的眼神、表情,把他的猥琐出卖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