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湘莲姐信里又说做了什么女官,这怎么可能呢?历代来没听说过什么女子可以做官的,就是那话本子里也不敢这样写啊。所以几乎都认定了,怕是湘莲姐真跟管事说的那样,去了那种地方。
但是后来两人一想,反正在这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欺负,现在又没了湘莲姐的照顾,就算是湘莲姐真被骗去了那种地方,写信来哄她俩去,那也无妨了,这样好歹姐妹三个还能在一起。
反正投胎没有投到当家主母的肚子里,就是命不好,生来注定了贱命一条的。
她们的娘亲不如湘莲姐的娘,所以连丫鬟都没有,将她们养到四五岁后,婆子就不在管,紧接着就不再来,若不是全靠着湘莲姐的接济,她两个哪里能活到现在?
可以说平小北是靠着平湘莲和样儿养大的,而平小南出生后,被扔过来的时候,平小北也加入了平湘莲她们的队伍,继续将自己的吃食匀出来给平小南。
因此现在也不管旁的了,只要能在死前多吃饱几顿饭,两人也心满意足。
说来也是可笑,那平家也算得上是吴州世家之一了,但哪里晓得这后院庶出的子女活得如此艰难。
也是这般,姐妹俩商议着,趁着无人之际,凭着这瘦弱矮小的身材,从狗洞里偷偷钻出来了。
不过为了以防遇着骗子,或是人贩子,两人也是装扮成了小乞丐,加上本来就长期营养不良瘦弱得很,身上又特意弄得脏兮兮的,便无人愿意靠近她们。
但其实这样的乞丐日子,姐妹俩到了芦州便有好转,等再越过了十方州,到达全州后,便觉得这里的街上好像又不一样了,比十方州和芦州都要好许多,街上连要饭的人都没有。
这也导致她两个小乞丐出现在街上十分突兀,有好心的店家心疼她俩,也不嫌弃她们浑身脏兮兮的,给了吃食。
只不过姐妹俩大快朵颐之际,没想到这店家好心过头,还给她们报了官。
于是姐妹俩就莫名其妙被带到了衙门里去,那等公堂之地,两姐妹俩哪里能不害怕,只连忙将一切都道了出来。
没想到上头的官员闻言,竟然没有送她们俩回去,反而叫人带她俩去洗澡,还给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叫她们姐妹俩和那去往灵州屛玉县办差的队伍一起启程。
两姐妹俩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跟着官差们上路了,一路安全有马车乘坐,不要走路也就罢了,还管她们的一日三餐。
早前在家中的时候,没少听家里人说那些当差的怎么会欺压人,所以一开始姐妹俩都担心不已,一路上是诚惶诚恐的。
哪里晓得这些个官差却和她们俩以前听来的不一样,而且在路上听说着灵州果然是有女官的。
且还听说朝堂上,还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女官,年纪也不大,和那姜大人陈大人齐名,算得上是御前的三大首辅。
这叫她两个开始对平湘莲的信充满了期待,心想莫不是平湘莲没有骗她们,果然是做了官?又加上日常相处中,这些官差犹如大哥叔伯一样亲切,于是姐妹俩的胆子也大起来,开始朝他们打听。
果然是听了许多这灵州屛玉县的传奇。
只不过这些大哥对她们一路上照顾颇多,所以到了这屛玉县后,姐妹俩也不好意思麻烦,与之告辞后没有像是他们说的那样,去驿馆里找人帮忙,而是打算自己乘船去往半月镇。
她们是有钱的,平湘莲寄来的信和钱她们一直都藏着,所以也就不打算再麻烦衙门里的人了。
而这屛玉县,起先在她们俩预想中也就是一个大些的县城罢了,哪里晓得竟然比十个吴州城都还要热闹,她们俩想就算是以前的上京城,肯定都比不过这里。
不说那街道上人来人往中,不少穿着奇装异服的少数民族们,且还有不断来往的客马车。
之前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客马车,晚些在这屛玉县,竟然遇着了好几个家乡人,都十分耐心善良,还主动教她们如何到拦车点去拦车,又要从何处去乘船等等。
姐妹俩在那后宅内院里,受了这么多年的欺压,万万没有想到,出了平家大门后,外面的世界竟然如此美好。
是个人对她们俩都十分照顾。
不过即便如此,平小北因为大一些,担着姐姐的责任,因此仍旧是警惕得很。
而眼下平小南的话,让周梨和千璎都忍不
住看朝怀中的胖娃娃。“那你运气真好,猜中了。不过以前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不能每次运气都这样好。”
周梨说罢,便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周梨,家住在屛玉县县衙隔壁。”
现在的屛玉县县衙,其实就是朝堂了。
反而是十二属,都各自搬迁到这城中各地。
平小北和平小南这会儿只觉得周梨的名字有些熟悉,但听她自己说了名字和家庭地址,还好心提醒她们,那平小北也觉得她应该是好人,便道:“我叫平小北。”随后指着身旁的妹妹,“我妹妹平小南,平湘莲是我们的姐姐。”
“所以你们两个是打算去往半月镇找她和样儿姑娘?她考去了鸿胪院,被反派到了半月镇负责少数民族事宜。”周梨说着,心里一时也是有了打算,“你们不必去南广场了,若不打算在城里玩两天,就直接去驿馆,在那边驿馆会统一安排船只送你们这些官员家属去往你们想去的地方,只要是在这屛玉县境内,且路上还有人照料你们,岂不是更好?”
她观这姐妹俩身上穿的衣裳还有些崭新,但人却瘦弱得皮包骨,头发枯黄,由此可判断原来在家中她们这些庶女也过得不好,想来身上也没有什么银钱。
最为重要的是,到底是两个小姑娘,又还单纯,自己这里才几句话,大的这个也是防备心都没了。
所以跟着驿馆的队伍更好。
而平小南听到周梨说驿馆,连忙道:“我知道驿馆,从全州来的官差大哥们也说,叫我们去驿馆呢!”
“是啊,驿馆里做了登记,他们还会提前通知你们那边的亲人来接你们。”周梨又道,一面问起她们如何从吴州过来。
姐妹俩这会儿对周梨已是没了半点怀疑,完全信任了她,因此即便是那平小北也跟着妹妹平小南一起说两人如何从家中逃出来,又怎么一路到这屛玉县的。
说起来自然是坎坷的,但是又万幸她俩运气还好。
说完后,那平小北十分中肯地评价道:“越是往灵州方向走,这边的城就越好,到了全州都没有一个乞丐了。”可是奇怪,为什么在南方,大家都说这里是贫瘠之地,边陲小地方,且还到处是饮毛茹血的野人。
但她在街上看到的,都是些穿得漂漂亮亮的少数民族,还有琳琅满目的店铺,且价格还十分便宜。
虽然也不是她俩能买得起的,但是对比起这那吴州等地,她们俩还是能区别贵贱。
坐马车还这样便宜,以前她们连马车都没碰过,只听说就是家里头,也就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坐得起马车和轿子,不然都要走路去的。
可是在这屛玉县,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老百姓都可以坐马车,时不时就可以说着屛玉县里,人人都有身份地位?
周梨闻言,笑了笑,“想来也就是三年五载,其他州府也一样。”全州磐州两处的官员,是那陈大人兄弟俩,且这两个州府早前因地龙翻身之事,反而完美避开了战乱,如今发展起来了,自然是比其他州府要好。
而越是离灵州城远的州府,如今还没好起来,只因官员还没到位,只有那么几个管理人员,如何忙得过来?自然是力不从心,且许多新政都还没有推行到此。
又想着姐妹俩跟着全州来此处办差的衙差进了城就分开,怕也没有吃饭,便道:“我们既然相逢,也算得上是缘份,现在也太晚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吃过饭,我再送你们到驿馆去,等着明儿一早,跟着驿馆安排的船只去。”
这会儿夕阳已经彻底要落山,平小北姐妹俩的确觉得是有些晚了,“是啊,天都要黑了。”但是叫周梨请她们吃饭,又过意不去。
所以姐妹俩交头接耳思虑再三,从怀里拿出了几个铜板来,“我们不能白吃,但我们也请不起你们,暂时先拿这几个钱出来,等以后湘莲姐来了,我们再好好请你们吃饭。”
那平小南则连忙附和道:“对,听说这里很好找活儿做,我和小北姐姐什么脏活苦活都能干,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那些大丫鬟们不想洗衣裳,都是拿来给我们洗。”然后她俩就以此来换些丫鬟们得赏的点心吃食。
有些世家的确是不太像话了,小妾一箩筐,生来的儿女自己都心里没数,像是眼前姐妹俩这样的,怕是不少。
也是十分可怜,心想这样背了个名头,投生转世到了那世家里,可是连个寻常人家的娃儿都过得不如。
几人聊着,便觉得这车程十分快,即便这中途过了好些个红绿旗子。
姐妹俩对于那自动变换的红绿旗子,十分好奇,不过姐妹俩也没好意思什么都问,只悄悄在暗中观察,终于发现了这其中的道理。
只见那上面画着马车的红旗子扬起来的时候,画着小人的绿色旗子也一样会扬起,这样一来,马车就停下来,人就可以横穿这宽阔不已的大马路。
而与之相反的是,画着马车的绿色旗子扬起,那画着小人的红色旗子也一样会扬起,所以马车可以走,人又老老实实地等着道路的两侧。
如此一来,街道上车马人都有序,并不会出现人堵住马车,车撞到行人的悲剧发生。
当然,这街道过于宽敞,所以店铺两旁都留出了很宽的坝子,不少流动的小摊贩们就在上年走走停停地做着生意。
不但如此,在临街的地方,还有一排排两掌宽的花坛,里头养着一些她们姐妹俩叫不出名字的鲜艳花朵,花叶都十分茂盛,看起来很漂亮。
而这花坛一排一排的,到了那拦车点处就没有,而且那拦车点相对也宽敞许多,可供给客马车靠路边停车,以免挡住了后面的车马。
除了这两旁临街的小花坛之外,道路中间还有一排排高大的树,但都是果树,上面还挂满了果子,她们俩也看到了,还有人搭着楼梯在上面摘果子。
可那果子分明没有熟啊?后来才听说,是担心果子成熟后落下来砸到路过的马车,所以还未彻底成熟之前,都还摘下来喂给牲口们。
而这一排高大果树的作用,就是将宽阔的大路分成两页,一边是去,一边是来。
这样马车的秩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整齐。
这样的地方,对于姐妹俩来说,仿佛天堂一般。
她们虽也是第一次出门,可是在吴州、芦州、十方州、全州,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道路。
现在也明白了,为什么全州什么都好,唯独那路中间挖了一条长沟,如今她俩算是晓得了,那原来是要给种树,有着大用处呢!
“周姐姐,你们都不害怕那些少数民族么?我们在吴州的时候,听说他们跟野人一样呢,还吃带血的生肉。”下了马车,正好看到前面有一圈穿戴者盛装节日的少数民族,看那样子分明就是要去筼筜竹林参加跳花节。
随着她们快活的步伐,身上的佩饰都犹如银铃一般叮咚作响起来,那鲜艳犹如彩虹色的裙摆与街边花坛里鲜艳的花团融合在一处,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很大,仿佛像是真的看到了彩虹一般。
引得那平小北姐妹俩都忍不住将目光望过去。
“那你们看着,她们像是野人么?”周梨笑问,一面和千璎商议着选择去哪一家。
最终千璎决定,到临河的酒楼去,正好能叫孩子们看一看河面的灯光点点,而且那一家的菜色也齐全多元化。
而姐妹俩果然是认真地打量起那些姑娘来。
却不想这些少数民族的姑娘们最为纯真热情,见平小北姐妹俩一直盯着她们瞧,便有几个走过来,将手腕上挂着的茉莉花环送给她们。
她们上来就直接将花环给挂到对方的脖子上来,连周梨千璎以及两个孩子都没落下,然后笑着邀请她们参加跳花节。
跳花节虽说是为了未婚的青年男女所准备的,但是人多越热闹,所以即便是周梨她们这样抱着孩子的,也会邀请去参加。
平小北姐妹俩被这些姑娘们热情的举动给惊着了,只觉得鼻翼间全然是茉莉花的清香味道,等反应过来之际,只见周梨已经同那帮姑娘打完招呼,对方一起在旁边的拉车点上了马车。
原来是这南广场的码头上太拥挤,不好乘船,索性还要排队等船只,所以便决定去另外的小码头乘船。
而周梨也引着姐妹俩,到了酒楼里。
因本就是带着孩子来看夜景的,便上了二楼,要了一个临窗的雅间。
若是平时,其实这样的好位置是要提前预定,但如今不一样,那人都因为跳花节涌去了筼筜竹林,所以城里这些酒楼的生意也是遭到了分流。
姐妹俩虽说到全州后,吃穿有了着落,但一路上跟着官差们赶路,住的也是驿站,相对来说说是简陋了些,所以自然是比不得这专门商业化了的酒楼。
此等华贵,是她们俩平生所见,只觉得踩在那铺着地毯的楼梯上,都生怕给踩坏了,蹑手蹑脚的。
等到了雅间里,但见雅间中花团锦簇,芳香不已。窗外便是清唛河,河面一叶叶小舟,挂着马灯,飘浮在那河边上,河水中又全是两岸酒楼的灯光倒影,使得这些小船仿佛是飘浮在天上的银河里一般。
不但如此,河对岸的酒楼这个时候她们能看到的只有那点点如星的灯光,后面山色重影,仿佛觉得星光又好像坠落了这人间一般。
使得姐妹俩都看直了眼睛,那平小北只忍不住惊呼起来,“我们现在好像在仙境里一样。”
平小南和她一样坐在窗台前,嘴里也惊呼声不断。
她俩的反应,使得子星子月兄妹俩好像是找到了共鸣一般,坐在那宝宝椅里也是哇哇地大声附和着她们说神仙,星星等词汇。
想是这兄妹俩的声音太大了,将完全沉浸在了这绝色美景中的姐妹俩给召回来心神,又看到子星子月俩坐着的椅子,又觉得新奇,“这个椅子好灵巧。”小孩子坐在里面既不会掉出来,还自带了一张小饭桌。
于是她们对于这屛玉县,又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但更叫她俩吃惊的是小二的送了饭菜来时,多送了她们一道饮品,说是戌时后的活动。
姐妹俩大惊,那太阳不是才落山片刻么?怎么就是戌时后?那现在岂不是亥时了?
菜都是她们刚才看河面夜景的时候周梨点的,除了子星子月兄妹俩的饭菜之外,也点了自己和千璎喜欢的,余下的便给这姐妹俩推荐了几种吴州美食。
而现在听到她俩的惊呼声,也是耐心解释着此处的地理问题,致使此处的天黑和天亮时间与南方那边自然是有所不同。
甚至还提起了那丰州比此处更甚,想看太阳落山入夜还得等子时呢!而且有时候寅时不到,就天亮了。
平小北姐妹俩就觉得更为神奇了,一时间对于这没有见过的丰州更是充满了好奇心,尤其是听周梨说那边的老百姓们出行没有马车,都是靠着骆驼,且到处是沙漠,有时候还会有海市蜃楼,看到许多神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