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玩笑着说, 回头给她俩开工钱。
两人自是笑着应了,帮忙发面揉面掐花等等。
这边天气炎热,发面倒不需要那许多的时间,朱嬛嬛虽不是很在行这厨艺,但她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做那些个面点小动物,是活灵活现的。再加上此处的水果实在丰沛充足,颜色上自然是五彩缤纷一样不差,如今与面合二为一,得了不一样的风味不说,那些个小动物更是显得真实了不少。
所以当阿叶这些面食摆上去后,立马就得了那术木寨小孩子们的喜欢,只往家里大人那边要了几个钱来,换了几个尝一尝新鲜。
都说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即便他们本地的美食也有自己特属的美味,但还是有不少人沉迷于这种面点陌生的口味中。
因此阿叶这生意竟然十分好,请了萝卜崽砍回来洗干净包面点的芭蕉叶,还不够用。
自己这里抽不开身,忙请了沈窕帮忙。
沈窕跟她干娘殷十三娘学武功,虽是用了苦心的,但因到底是起步晚了些,所以效果不甚好,但这爬树跳高,倒也不是朱嬛嬛他们能比的。
只见她脚下一踩,人竟然就跃起来了,攀在了高大的芭蕉树上,一刀将那茂盛的芭蕉叶给砍下来,一个人扛着四五片,刀别在腰后,便往河边去。
洗净了方给阿叶送过去。
人虽是少,然这般繁荣景象,是周梨万万没想到的。
也是如此,这日子也不似此前那般无聊,每日都热热闹闹的,大家也同术木寨的老百姓们越发熟悉起来。
所以那日忽然下起了大雨,也是多亏得术木寨的人帮忙,周梨这边也不至于是手忙脚乱。
转眼间,便是过了小半个月的功夫,术木寨的奇寨老带着村民们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公孙溶和手底下五个兄弟,却不见白亦初他们。
不过周梨观他们面带喜色红光,便晓得已是事成。因此迎了公孙溶等人进来,叫他们先吃饭用完凉茶,周梨才问:“老四,你小表舅他们几时回来?”其实如果没空回来,周梨也能组织着将队伍带去县城里的。
公孙溶本早就想和周梨说一声,免得叫她悬望,哪里晓得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想果然是和小表舅心有灵犀。
这会儿她问,方细细同她说起来:“约莫是那伙强盗在这屛玉县横行霸道太久,早就已经是无法无天,不曾想着朝廷真有人愿意来了这里,所以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我们随着奇寨老他们进了县里后,也没什么严查,就放了我们进去。”
所以后面动手擒了那强盗头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抓了那强盗头子,这些个土鸡瓦狗自然也就不难对付,叫人发愁的,反而是他们南下去了的那支队伍。
“小表舅的意思,趁热打铁,现在就叫我们回来做准备,等萧叔接了他朋友,便一起用这些强盗的船南下,既是能堵住那另外的强盗,又能和顾家那边打声招呼,没准就将顾公子给一起喊来这里了。”
周梨想若是顾少凌能来这里其实是最好的,这里是穷了些,但并不是穷山恶水,反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只是这些年叫朝廷遗忘,害得老百姓们处于这水深火热之中罢了。
到时候顾少凌来了,那他是顾家少主,这河运也就顺理成章开通了,到时候哪里还需要费劲千辛万苦翻越这紫萝山脉?各样的买卖,都能从河道上走了。
因此也是万分欢喜,“这里的货物短缺,原比我所预想的还要严重,若是这水运早些开通,也能替老百姓们把那些短缺的物件都给补齐全了。不过此处最缺的便是盐巴,这些年吃的盐巴都是从那些强盗手里买来的,比黄金还要贵几分。”
不过周梨说着说着,忽然反应过来公孙溶说萧十策去接人的话,不禁好奇起来,“他上哪里去接?接的又是什么人?”
“紫藤山脉里,他当初见了小表舅,就已经写信告知他那些个朋友了,如今算起来,他们现在也是刚随着我们的足迹翻过了大金轮山脉。”公孙溶解释着,一头望着那天边一般的紫萝山脉,“算着日子,想来也就是四五天的功夫,他们就到了。”
既然是萧十策的朋友,那也就是霍轻舟的嫡系了,周梨只忙打听,“是他们自己来,还是带了家眷的?”
“这倒是没有说。”不过依照公孙溶从长辈们那里听来关于霍轻舟这些嫡系军的传说,一个个行事都是风风火火的,按理是应该给带着来了。
于是和周梨说道:“小舅妈你这里可能要劳累些,得提前安排好,若是真带了家眷来,到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周梨自是应了,又想着他车马劳顿,喊他带了弟兄们只管去休息。
自己这和苏娘子殷十三娘商议着,既然那县里的强盗都解决完了,不过是些仗势欺人虚张声势的土老虎罢了,那就早些去县城里,那边空旷的房屋多了去,可以先将景家村的人都安顿下来,也比大家跟着一起在这野外安营扎寨要安全许多。
恰好和这术木寨的交易市场也算是到了饱和期,于是同奇寨老那里说了一声,当天晚上也是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便直接启程去往屛玉县。
这队伍其实已经有了些行军风范,所以即便队伍里老少参差不齐,但也都一直保持着秩序,大家各司其职,又有公孙溶和挈炆一起跟着主持,所以周梨是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再何况这一路走来,野外安营扎寨那一套,大家已经游刃有余轻车熟路的,周梨这里基本就做个张口的总管,根本就不要亲自样样交代。
所以这几天也是走得十分轻松,转眼走了几天,便到了这传说中的屛玉县。
虽说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整个县衙都被那些打家劫舍的强盗们占领了十年有余,还压迫城中老百姓们,所以城里的人早就纷纷逃离,那些剩下来开着铺子的,也是叫这些强盗时时刻刻威胁着。
所以可想而知,这其实是一座空城才是。
但真正看到这座城池,周梨心中还是万分震惊。
夕阳余晖之下,哪里还有什么城墙可言,不过是些残垣断壁罢了,墙根地下长出来的棕榈树和铁橛,都要比那垮塌的城墙要高,各处更是挂满了蔓藤和不知名的树根,中间的空隙也没闲着,夹杂着一片片肥硕的青苔绿影。
这样的城墙伴随着城外那老林古木,更像是一座被遗忘着丛林中的古堡残影。
只不过到底是因为有人迹,所以那城门的地方,地面还能隐约看见些灰红色的小砖石,只不过被缝隙里蔓延出来的苔藓和野草给遮挡了。
周梨张着嘴,硬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体面的词语来形容这个接下来就要常住的地方了。
最后只干巴巴道:“还,还挺有历史感的。”
公孙溶和挈炆也是十分给面子地附和着,“不错,不错,总比那紫萝山脉里好多了。”
萝卜崽已经先一步跑进那垮塌了大半的拱形城门里,瞧见了那所谓的街道,只兴奋地跑出来,“阿梨姐,好多空房子啊,咱们只要修葺一下,就能住人,而且城里的街道挺宽广的。”
而且路上还铺了石板,只是可惜这长年累月走得人实在少,又没什么车马经过,所以杂草横生。
周梨回了他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那还挺好。”转头只朝公孙溶问,“老四你同我透一个底吧?这城里眼下到底有多少人家?街道能荒废成这个样子?”
就想着一户只有两口人的农家小院,那门口也能走出一条光滑小路来。
公孙溶摸着鼻子,眼神到处乱飞,就是不敢正视周梨一眼,“其实,其实也不算少,好歹有十二户人家。”都是叫那些强盗强行留下来开铺子做买卖的。
周梨听了心想这还不如那术木寨里呢!早晓得她就不嫌弃人家术木寨小了,这特么人口都比这城里还要多呢!
挈炆也没料想到,偌大的一个县城,实际的地界面积已经远超过了燕州,可是燕州那上京多少人口啊!可这屛玉县,十二户人家,就算满打满算,家家户户都是四世同堂,也不能是一千人口啊。
但他有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怀,虽是震惊于这城中人口的数量,但是更难过,这样大的一个县城,竟然只有这么点人口,到底是谁的过错?
天家的过错啊!他翻身下了马,和同马车里下
来的周梨一起进入这城门废墟,果然瞧见了那宽广犹如上京的长街,一眼的确是望不到头,两旁都是房屋。
只是可惜街上除了荒草之外,不见一人,两侧房屋也并非是琳琅满目的商铺,而都是紧锁房门,苔痕上阶绿的空房子,四面八方都是破土而生的小灌木丛。
如果不是这座城池长年累月照耀在阳光之下,只怕早就自成了一股森森阴气。
周梨薄底绣花鞋子踩在那荒草上面,心里也说不出滋味来,但此刻也只能往好处想。就像是萝卜崽所言,这街道真的宽,还铺了青石板,可见这里曾经也是繁荣昌盛过的。
白亦初很快就来了,只是可惜他们人太少,街上许多地方从石板缝隙里茁壮而出的灌木,将他们掩去了大半,显得那气势略有些单薄了。
白亦初走上前来,也是满脸的苦笑:“知道是被流放,却没有想到是被打发来开荒。”
“也好,一切从头开始。”凡是一件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如今虽是满目的坏处,但好处也数之不尽的。周梨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好处可能是自己还没发现。更何况他们现在不是带人来了么?又有牛羊小鸡鸭鹅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景家村的人反应倒是没有那样震惊,毕竟再他们看来,这里是个极其好的地方,天气虽然是炎热了一些,但习惯就好,满山满林都是吃不完的果子。
在这里,就不用担心挨饿。
所以一个个都十分积极,只听从周梨和白亦初的安排,当下在城东一条街上的空房屋里住下来。
那条街不长不短,刚好足够景家村的人住下,只是房屋位置却有好坏有大小,因此按照人口分类,再由着景翁那里自己和村里人设置人口分组,将各对应大小的房屋中自己抽签。
这事儿看着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但真要实行起来,也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更何况屋子大部份是需要重修修葺的,房中虽有些旧家具,但这十年间毫无人烟,已是腐朽,所以各家各户都是学着术木寨那边,先将从术木寨那里换来的床单挂了吊床休息。
然后开始收拾各家屋子里内外的杂草灌木。
与此同时,周梨那里也是组织了人,将粮食给分出来,暂且提供他们两个月的主粮。
这是景翁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只觉得白亦初和周梨将他们拯救于水火之中,不然就他们这帮人,不饿死也要死在全州官府的手中。
这一路上万分艰险,本就自身难保还要带着他们这些累赘翻山越岭,到了这么一个不愁吃喝,老百姓又淳朴善良的地方,免费给了屋子,还给了两个月的主粮,自然是感恩戴德的。
那中午时候太阳最烈,是干不得活的,景翁也是趁机将景家村的村民都召集起来,指着这条街刚挂上的名字‘景家街’,虽有些粗糙,但看得他还是感激万千,“咱们这根是没有断的,虽是离了故乡,但咱们还在一处,得了免费的房子又有粮食,那街尾上的庙,还分给了咱们,等咱们彻底安顿下来,就将祖宗们供奉进去,咱还是那个景家村。”
提过了要安顿他们景家祖宗的话,景翁才觉得不愧对于先祖老人们。又同村里人说:“这一阵子,大家只管收拾自己的家里,我听挈炆先生说,等下出河下南海的队伍去了,白大人那里得了空,是要组织人将这城外四处的闲田都给收拾出来,到时候就按照咱们的人头分田地,不管是男女老少,都有份儿,所以大家放宽心,咱们跟着白大人,这辈子算是出了头,不必再担心挨饿的事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白大人和周姑娘是天上的菩萨转世,我这里赶紧将家里收拾出来,到时候与他们去整理田。”
他们进城来的时候,看到了那路边荒废的田,看着山清水秀,是能种出好稻谷的。他们本就是庄稼人,哪里看得了好田荒废着?
这话得了很多人的赞同。
景翁见此,心里也是放了心,“你们都是好样的,这样知恩图报,必然是有福报的,咱们就算享不了,也回到儿孙辈头上来。”
他们这里风风火火做着打算,萧十策接的人也来了。
和公孙溶所预想的那样,大部份人都是将家眷都给拖拽来了,人口足有五百多号,这可是周梨他们队伍的数倍啊。
听说是原来甲字军中的三个队伍。那卫大午和余江海都是当初跟在霍轻舟身边的老人,唯独那甲三队的商队长已经因旧伤复发,去世十年有余,如今继承了他位置的,是他的儿子商连城。
他们这些人,因都是军户子弟,那体格自然是没得说,这些年隐匿在各处,有在那山野里过着那种田砍柴的世外日子的,也有在市井之中求生的。
尤其是甲一队和甲二队的两个队长,那体魄好似两头大熊一般,周梨初见的时候,只和殷十三娘说笑,“要是月桂香附她们在,必然要说样的身板子,不去挑粪可惜了。”
殷十三娘听了这话,果然是盯着这两个大熊一般壮实的两人偷偷看了几回,很是赞同地笑道:“果然是挑粪的好料子。”
唯独商连城便像极了一个文弱书生,连带着那眉眼里都是浓浓的书卷气儿,但是周梨听萝卜崽他们说,这商连城别看着儒袖长衫,但是在那紫萝山脉,一拳就打死了一头花豹子。
周梨身边的几个姑娘知道了,于是发誓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然后她们每次见着那商连城,都犹如见了山里的花豹子一样,一个个低眉顺眼的,便是最跳脱的千珞也是说话都轻声细语了几分。
而那两个挑粪料子,最终和萧十策还有公孙溶一起出南眉河往南海去,余下的也和景家村的人一般,抽签住下,清理完了房屋后,就立即在周梨的组织下,开始收拾城外的田。
这件事情,其实本不该周梨一个姑娘家来做的,这就是实打实衙门的事情。
可白亦初眼下是实在没有人可用,他自己又才接手了屛玉县,这里又十年有余不见朝廷命官,他必然是要亲自去一趟才是。不然也担心老百姓们还不信衙门里那些强盗已经被伏法了。
所以这田地的事情,只能完全交托到周梨的手里来。因为这种粮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他没空等着杜仪的人来。
不然这眼下六七百张嘴,总不可能就眼巴巴地等着萧十策的队伍吧?好在白亦初将满脸都像是写着‘我是读书人’几个大字的商连城安排在了周梨身边。
说起来将荒废的田地收拾出来,按理并不费什么劲,不过是将那些水草给清理出来,能烧的一把火烧掉就是,把田地原来的样貌还原出来。
问题在于需要重修统计测量亩数,一一登记在册。
且又因这些田地多年没有种植,所以杂草横生,烧了外面,里面的根须有的却是已有一丈有余,深入田里。
几锄头下根本就挖不完,用手掏又是多年荒废的老田,那泥土是有几分硬实的。
亏得这个时候景家村在这上面是出了大功的,连续造
了十几个犁耙出来,叫周梨带来的那些水牛一起犁地,倒是方便了许多。
但想要将这些草根彻底除去,完全是大问题。商连城在这里,暂时没有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幸好还识字,所以同周梨一起做这统计测量。
但是十天的功夫,他们也就在这城东一片收拾出来共五十亩。
五十亩也就五十亩,先给种上再说。
其实大家已经是尽了力的,可是周梨看着,却是心急如焚,只和殷十三娘叹道:“这样下去,别说是下面的镇子了,就是这城外的田地,怕是也要一两年的功夫才能全部清理出来。”也是万幸大家不完全指望这粮食吃饭,亏得此处地产丰茂。
这时候少不得是要怪罪那些天杀的强盗,以及这朝廷的不力,不然的话这样的富饶丰沃的地方,只要用几分心,就算是再偏僻又如何?也能打造出一个繁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