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书斋 > 穿越重生 >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 [大唐]武皇第一女官 第2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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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书房外。
  皇帝摆手止住想要通传的宦官。
  帝后两人就在掩着的窗户前驻足——正好听听太子的师傅们素日讲课如何,太子上课又是否认真。
  今日讲课的是东宫属官郭瑜。
  郭瑜讲的是《左传》里楚世子(即后来的楚穆王)弑君的一段。
  正在念着,就听太子开口道:“如此不忠不孝之事,实不忍听闻。圣人何故做此书记录如此恶行?”
  郭瑜先是解释道:“孔圣人修春秋,善恶皆在其中,正是要令后人明是非,也令作恶之人,千载之后依旧留有恶名。”
  太子闻言颔首:“孔圣人自有深意。然我终不忍读此弑君之恶。”
  又道:“《左传》中多有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不悌、杀兄弑弟之事,还是改换其余书读吧。”
  郭瑜领命,改换《礼记》。
  窗外,帝后二人未入内而还紫宸宫。
  还在路上,皇帝便命程望山去宣召英国公李勣。
  回到紫宸宫后,皇帝开口叹道:“弘儿也性情是仁善,朕只恐善太过。”这世上的恶事,哪里是不忍听闻,就不存在的?
  皇帝自己经过一朝夺嫡事,对弘儿这个太子,一向是很保护,是给了他独一无二,旁人决不能撼动的地位。
  因此只有弘儿出生前就有了名字,嫡次子李显拖到快三岁才起名。
  而且李显的一应待遇,别说不能与太子比肩,皇帝都特别注意,不令其超过当年弘儿为代王时候的待遇。
  难道是没有任何兄弟能与他争锋,倒是让弘儿性情这样慈柔,连读一读《左传》都不愿意?
  李勣很快到了紫宸宫,接到了一个令他倍感压力的任务。
  只听皇帝道:“太子未经世事,性情太过仁厚纯恪,朕此番巡幸洛阳,就将太子交给大将军了。”
  “正如当年父皇将朕交给大将军一般。”
  “朕相信,大将军既能辅佐朕,也能辅佐太子。”
  李勣:……
  这,他根本不是东宫属臣啊,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沉重负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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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的悲喜总是不相通。
  在李勣大将军突然接到一个‘泰山压顶’般的重任时,姜沃则接到了一个惊喜。
  龙朔元年二月的贡举,多了一门特科——童子科。
  童子科,是取实年十二岁以下的‘年幼才俊、能通典籍者’入国子监或是弘文馆。
  皇帝是年后忽然想起,要选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天才,入东宫伴读。
  故于正月召礼部尚书许圉师,令他在今岁科举再加一门童子科。
  而今日,姜沃在礼部‘童子科学子’的名单上,见到了一个她等待已久的名字。
  华州华阴人,杨炯,年十一。
  第139章 帝后教子
  贡举事已然归于礼部,姜沃想要去看童子科考,就先往紫宸宫去请帝后圣意允准。
  童子科属于特科,极少设立,自大唐开国至今,不过开过三回科考。
  因此,姜沃提出想去看,帝后也只当她是对神童有好奇心,很随意便准了。
  横竖童子科的考试过程也很简单,不会涉及什么贡举透题——只是在《九经》里,随意抽十篇,令童子默写,之后知贡举会再从经义言论中,挑几句令童子们解一解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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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岁皇帝过了正月才下旨要开童子科,明显没有给京外的‘神童’们留时间入京报名参考。
  可见圣意便是择选京城(或年节下归京述职)的朝臣子弟中,与太子相仿的年幼才俊作为伴读。
  因而姜沃只在礼部的报名表上,看到了杨炯的名字——算来,王勃其实比杨炯还小一岁。
  若是朝廷开童子科的消息提早一年就放出去,王勃肯定也会来京城参加此童子科贡举。
  不过王勃不能来,姜沃心中也不觉得多惋惜。
  毕竟史册上,王勃就是因为替皇子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便恼了,觉得这是朝臣在挑拨他膝下皇子们之间的关系,直接将王勃逐出了长安城。
  皇子身边都如此危险,何况是东宫伴读,陪在太子身侧——以从前大公子李承乾在东宫时的旧事可知,皇帝若对太子不满,可不会先换太子,而是一拨拨地换东宫属臣。
  伴君如伴虎,从来不错。
  虽说姜沃偶然也会与皇帝逾越臣子身份‘玩笑’两句,但一来都是私下场合,二来,皆是无关紧要的话题或是涉及她自己的玩笑。
  关于真正的高危红线事情,她都是学习李勣大将军说话的艺术——说话前先学会闭嘴,能不开口绝不开口。
  非得开口,也在心里过三遍以上。
  话说回来,这还因为她与皇帝相识晋王时期,算是皇帝信重优容的重臣,也才能偶尔有两句逾越身份的玩笑话。
  寻常朝臣,在皇帝面前一句话说不好,从此仕途无望甚至因言获罪都是有的。
  为此,姜沃与媚娘和文成都说好了,把王鸣珂的笔名紧紧捂住,绝不外泄。
  谁知道皇帝看了心里会怎么想。
  不知道丹青身份,皇帝看民间话本,就只是跟看从前的《权臣夺亲外传》一样,看个热闹,顺带调侃姜沃两句。
  若是知道‘丹青’是谁,说不定哪日心情不好,就会觉得书里面某句话是在讽刺他,动了天子之怒。
  这都不是能试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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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
  姜沃刚告退离开,安安就从后殿过来了。
  进门就笑问道:“父皇母后,我刚刚仿佛听到姨母的声音了。”
  媚娘答道:“你姨母刚走。”
  而皇帝则含笑打量着女儿:安安穿着一身杏子红色胡服骑装,上为窄袖短衣,下为裤与长靴。手里还握着一根他去岁刚送给女儿的金丝马鞭。
  “安安又要去马球场学骑马?”
  安安对父皇笑着点头,又加了一句:“还要去看看猞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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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口中说的猞猁,正是从前帝后初次相遇时,就蹲在媚娘马背上那一只小猞猁五十九。
  只是转眼小二十年过去,曾经的半大猞猁,已然成了垂暮猞猁。
  这还是兽苑最为精心的养着,才能养足二十年。
  只是再如何精心照料,也抵不过寿数。
  二十岁的猞猁,就如同近百岁的老人,已然是极为长寿。哪怕无病无灾,也说不定哪一天睡过去就不会再醒来了。
  因而媚娘听闻女儿要去看猞猁,还不忘嘱咐道:“安安,不要喂肉了。”
  安安小时候,帝后还带她去喂过猞猁。
  然而如今已彻底老迈的猞猁,是没法自己撕咬大块的鲜肉,都是兽苑做好了肉糜慢慢喂。
  “母后,女儿记得。”近来安安每次去,其实都是给猞猁梳一梳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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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眼睛,注视着女儿杏子红的身影,直至女儿转到廊下,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
  但眼中那种疼爱之情还未散去,唇边也带着笑意。
  “朕每次看到安安这样明快,心里就也跟着她轻快了起来似的。”
  皇帝之所以说安安性情像媚娘,就在于此。
  他还记得初见媚娘时,她纵马而来,鲜衣丽服,身后还蹲着一只猞猁,那样鲜活而丰盈的生命力,如春色百绽。
  只是安安与媚娘还不同。
  当时媚娘身处掖庭境遇晦暗,因此她身上那种生命力是更内敛顽强的,像是哪怕长在悬崖碎石间,也依旧顽强扎根吐艳的花木。
  而安安,则更加明亮轻快。
  正如她的名字一般。
  曜初,日出有曜。
  皇帝望女儿背影念及旧事,而媚娘则含笑道:“旁的也罢了,只安安这精力十足的样子,便像我。”安安精力充沛,对新鲜事物总是充满好奇。
  闻媚娘此言,皇帝也不由笑了:“是,这些年,朕瞧着她是什么都想学一学碰一碰。今日才学棋,明儿又看上了琴。”
  若是皇子如此,自然是不够专注定性,还有玩物丧志之嫌。
  但安安是女儿,皇帝就皆由着她。
  其实在安安五岁左右的年纪,有段时间是跟太子一起在东宫读书启蒙的。
  只是后来,太子年纪渐长,东宫书房的师傅越来越多,念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安安就不再每日都去了。
  皇帝便以为女儿是觉得念书太久,东宫老师又太严肃枯燥才不愿去的。
  索性就单独给女儿指了两位年老大儒与一间偏殿做书房,让她不必每日拘着时辰念书,想学的时候再去。
  而这些年,皇帝就见女儿似乎对所有事物都饱含兴趣,想要学一下:
  书法、乐理、琴艺、下棋等自不必说,公主们只要想学,宫中都有名师。皇帝还记得,晋阳妹妹也是打小就练得一手好书法,与父皇的飞白体像的几乎难以分辨。
  此外,安安对于看到听到的一切,都有充沛兴致和探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