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玲玲摇摇头说:“我不打算走。”
程英还以为沈婉这次肯定该走了，结果这次她和蒋玲玲都不走，蒋玲玲不走她还能理解，人家父母都在这呢，有靠山沈婉一走她就是团里台柱子了，但是沈婉为什么还不走呢。
还不等她再追问，那边李老师也过来把人喊进了办公室谈话，内容无非就是问她现在有什么打算，想不想继续留在团里之类的。
李老师是她的老师，团里派她来说是想打一下感情牌，不过李老师这人还算负责任的，私心里她当然希望沈婉能继续留在北城文工团，但她也知道，沈婉很早之前就已经进步到自己教无可教了，她继续留在团里已经没有什么进步空间了。
所以团里让她问，她也就只是惯例问一问，甚至出于为她好的心，隐晦的建议她该继续往上走找一个更厉害的老师教她。
其实如果张老师不离开总政文工团的话，沈婉很可能就答应当她徒弟了，可惜她现在准备调走了，后面到底要不要离开北城文工团，沈婉自己确实还没决定好。
回答李老师时，沈婉就没给个确切的答案，只说自己还在考虑，她是想等拒绝张老师后再做决定。
团里所有人都以为沈婉要走了，可她安安生生的又开始参与团里的排练，就连蒋玲玲也没走。
……
周末团里给她放了一天假，张秀刚好约她出来见面。
两人在一家茶楼二楼说话，张秀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告诉她，“我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最迟四月底我就要出发前往湘城文工团任副团长，沈婉同志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婉犹豫片刻，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张秀笑了笑，能猜到一些结果，她有些失望，可也不想勉强她，就说:“如果你打算调去总政文工团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谭团长肯定特别欢迎你。”
“张老师，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沈婉原先都已经做好决定了，没想到真要拒绝的时候她却有些说不出口。
张秀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示意她可以问。
沈婉想了想问她:“您觉得，舞台的意义是什么？”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张秀有些讶然，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才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对普通观众来说，舞台能带给他们欢乐和放松，是一种娱乐，曾经我是一位舞蹈演员，也像你一样热爱舞台，但是现在我是一位舞蹈老师，我更在乎的是舞台的创新和传播。”
“我不在乎自己放弃的那些荣誉和地位，如果能做出更好的舞台，何愁鲜花与掌声？”
最后那句话，是张秀看出了沈婉身上的犹豫才加上的，她不觉得沈婉不愿放弃一切离开北城有什么不对，只是追求不同而已。
但她真的很喜欢沈婉，她能看出这位年轻的舞蹈演员身上的潜力，她比自己年轻时更有天赋也能走的更远，如果能说服沈婉跟她一起努力为国家芭蕾舞剧带来新的发展，她愿意多费些功夫。
“你现在正处在最好的年纪，你难道就不想在国家舞剧发展史中留下属于你的痕迹吗？”
沈婉轻笑了声，歪头问她:“张老师，您说的这些未来会不会发生都未可知，这么忽悠我不好吧？”
张秀被戳破心思也不尴尬，只笑笑说:“你怎么知道一定不会发生呢？未来的一切确实未可知，但是只要有人愿意为此去做出改变，那就一定会成为现实。”
她想说服沈婉去做的，就是这些有意义的事。
沈婉承认，她之前就觉得张秀是一位很有想法的老师，新舞剧的编排就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她学了这么多年的芭蕾舞，很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演出虽然已经结束，但真正的影响不过才刚刚开始。
“我们国家的艺术才刚刚开始续接上，大胆的创新才能促进改革，所以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很多，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徒弟，我愿意把毕生所学和经验全都传授给你。”张秀又添了一把火。
不得不说，她这些话真的很让人心动。
第四十章
张秀的话点燃了她深埋心中的一簇小火苗,同时也点醒了她。
沈婉今年才二十二岁，如果留在北城，她也许会在不久后离开北城文工团,找一位更好的老师,把舞蹈技巧练到极致,然后去参与更多的舞台，等到她的最佳年龄过去,也许她就会慢慢退下来,去当一位老师，或者文工团领导,再往上升就是副团，团长。
这些曾经是她为自己看好的未来,可现在她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比起以后彻底远离舞台，成为一位幕后工作者,沈婉更希望自己在下了舞台后仍然能参与到演出里,那么成为一名舞剧总编剧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沈婉心中此时已经有了新的决定,她倒也没有什么伟大的念头,张秀的话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趁着还年轻,她也想让自己再突破一下。
张秀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刚才这姑娘一来她就看出了她准备拒绝的态度,但不知为何仍有一丝犹豫，她也是实在不想放弃这样一个好苗子这才又试着劝了几句。
“张老师,感谢您这么看好我，”沈婉站起身,郑重的朝她鞠了一躬，“我一定好好跟您学习。”
张秀高兴的站起身一把扶住了她说:“好,我也要感谢你这么信任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教导你，绝不藏私。”
两人说通后，各自对视一笑，再次坐下后张秀就问她准备什么时候提交调离申请，如果北城不想放人的话，她可以去帮忙说。
沈婉笑了笑，告诉她不用担心。
有苏家做靠山，北城文工团的领导捧着她还来不及，即使她想调走也不会有人拦她。
张秀一听也反应过来，沈婉压根不需要自己替她做什么。
“那好，我也还有些工作需要交接，等你这边处理好就通知我一声。”
虽然挖了北城文工团的墙角很不道德，但好徒弟难得，张秀一点也不觉得心虚，甚至还很高兴。
事情谈好后，两人就在茶楼门口各自分开了。
沈婉直接回了苏家，到家时刚好苏大嫂和婆婆都在，她就直接把自己准备调往湘城的决定告诉了她们。
苏大嫂一开始还没有，以为她还是跟之前一样临时出去演出，倒是苏奶奶一下子听出了她不一样的语气，瞬间想到什么。
“婉婉你是，准备去随军？”
沈婉笑着点点头说:“是，妈，大嫂，我已经决定好了。”
此时苏大嫂也反应了过来，有些诧异问:“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你们团里又做什么事了？”
她下意识以为沈婉是又被谁给欺负了，苏奶奶沉思片刻也看向了沈婉说:“婉婉，家里从来没有要你放弃自己去找晏城这样的想法，你跟我说，是不是晏城打电话跟你说了什么，他要是敢逼你做什么你千万别害怕他，你跟我说，我教训他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晏城莫名其妙被家里人扣上了一口大黑锅。
沈婉听了有些莫名的同时也觉得很暖心，又赶紧摇摇头跟她们说清楚:“没有，不是的，妈，大嫂，这不关团里的事，晏城哥也没跟我说过什么，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
怕她们再误会，她又多解释了几句，“我想调到湘城文工团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去找晏城哥，但也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之前有一位很好的老师想要收我做学生，我听了她的建议后就决定跟她一起调去湘城文工团继续学习，同时又能去找晏城哥，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话是这么说，但离开北城就意味着她放弃了更多的好机会，苏大嫂和苏奶奶不懂艺术方面的东西，心里还是觉得沈婉是为了苏晏城才愿意放弃这些前往湘城。
“好孩子，委屈你了。”苏奶奶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极了，白捡这么好一儿媳妇。
她作为长辈，私心里肯定希望儿子儿媳能早日团聚，以前她不想干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但现在沈婉主动说愿意去随军，她自然很高兴，可也觉得有些亏欠她。
沈婉挽住婆婆的手，又转头看向苏大嫂道:“不会的，妈，您跟大嫂待我好我都记得的，我虽然打算调走，但以后只要有假期我跟晏城哥一定会经常回来的。”
本来还觉得太突然非常不舍的苏大嫂听了这话也跟着笑起来。
晚上吃过饭后，苏家人早早回房休息，把客厅留给沈婉。
苏晏城今天恰好不忙，听到电话响起立刻就接了起来。
听到电话那头妻子的声音传来，苏晏城就觉得浑身的疲惫感都消失了，他正要笑着跟对面说话，又听沈婉再次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电话接通后，沈婉笑着就对他说:“晏城哥，我准备调去湘城了。”
“什么？”苏晏城霍然抬头，握住电话听筒的手指颤了一下，心中惊喜和激动的心情一闪而过，随后涌上更多的是惊讶和不敢置信。
“我说我准备去找你了，晏城哥你不高兴吗？”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情肯定很复杂，沈婉勾了勾嘴角偏要曲解他的意思。
苏晏城立马说:“没有，我当然很高兴。”
等反应过来她是故意逗他后，苏晏城紧抿的唇角松了些，隔着电话问她:“怎么突然决定要调来湘城了？”
他没怀疑沈婉是突然出了什么事或是被逼的，两人虽然相处不多，但他了解沈婉的性子，她不想做的事谁也避不了她。
所以调来湘城的想法是她自己决定好的。
沈婉声音放轻，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道:“没有为什么阿，就是因为想你了，不想再跟你分开。”
苏晏城贴着听筒的那一边耳根处霎时红了一片，虽然明白她又在故意逗他，但他还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沈婉则仗着他看不见，悄悄咬了下唇，后知后觉的感到有些羞耻。
不过她说的也是真心话啊，本来她一开始是想直接拒绝的，可一想到他在湘城，就没办法那么狠心第一时间拒绝掉，这才给了后面张老师说服她的机会。
沈婉听到对面呼吸加重的声音，两边耳垂都开始发烫起来，正要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时又听一阵低哑磁性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婉婉，我也很想你，很想现在立刻就见到你。”苏晏城闭上眼，脑海里满是妻子的身影。
每次训练结束，脑子一空下来他就会不自觉的想到她，他要极力克制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思想。
听见她说她要来湘城，她要来找他的那一刻，苏晏城紧绷的那根神经差点彻底断开，想要不顾一切的立刻跑回北城亲自去把人接来。
细细密密的甜意涌上心头，沈婉微垂着头不自觉的笑了出来，“等我明天回团里就提交申请，晏城哥，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
第二天一早，沈婉顺路乘坐苏大哥的军车一起回到北城军区，来到团里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已经写好的申请书交了上去。
有苏家帮忙周旋，她的申请很快就批了下来。
不过她现在还不能立刻就离开北城文工团，她的档案调到湘城文工团也需要一些时间。
这期间大概还要再等一周的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她也好跟团里交接一下工作，再跟朋友们好好告别，大家也算是好聚好散。
程英抱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并不想跟她分开这么远，原以为她会去总政，还待在北城，想见的时候就能见到，现在她调去湘城那么远的地方，以后想见一面都难。
“好啦好啦，我不会忘记你的，你可以给我写信，我一定会给你回信的，等我有假期的时候也会回来看你们的。”沈婉有点嫌弃她把眼泪抹自己身上，但看她哭的实在可怜，也就不好意思推开她了。
蒋玲玲这段时间跟她们相处的很好，沈婉要走她也很不舍，但她可做不到程英那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她只会别别扭扭的强调一句，“也别忘了给我写信。”
沈婉笑着答应下来，“肯定不会忘。”
文工团其他的姐妹们也都拥了上来，大家都说:“还有我们，你也一定不能忘了我们啊。”
她进团早，跟团里大部分人都认识，即使没有特别交心但也都相处的不错，她一走，大家都很不舍的。
等正式调令下来后，沈婉就跟张秀说了一声，两人定同一班火车票出发前往湘城。
同时苏家人也开始为沈婉准备许多要带走的东西，整理完发现有好几大包又担心她一个年轻姑娘提不动太多东西，就托关系找了火车站的熟人，直接把东西给她送到车上，等到地方了再送出来，反正到时候肯定有人接，也不用她自己操心啥。
临出发这天，苏家人一起来火车站送沈婉，张秀跟她一起，也被嘱托了几句路上多关照她的话。
沈婉在站台上一直等到即将发车才挥挥手告别苏家人，转身踏上前往湘城的火车。
而另一边的苏晏城，自从得到沈婉要随军的消息后，挂了电话立刻就写好了军属随军报告，要不是领导已经下班，他当晚就要提交上去。
随军报告提交上去原本怎么也要半个月才能审批完成，但湘城军区的大领导很看好苏晏城，给他走了加急审批，不到一周就批准了他的申请，家属随军安置房也很快批复下来。
等接到沈婉出发的消息时，他也在加紧布置他们的新家，好在姐姐姐夫他们也在湘城军区，给他帮了不少忙。
直到上了火车，张秀才知道沈婉那时候是因为什么一直犹豫着没有彻底拒绝她。
“这么巧，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他，等到地方后就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给我送来了一个这么好的徒弟。”张秀跟沈婉熟悉后真的越发喜欢这个姑娘。